在大宋,判官问案,一般以调解为主,不是每个案子都要升堂的,遵循的原则和后世一致:息事宁人。
这并不是贬义词。
律法存在的意义,明面上说是为了公平正义,但其最终目的,还是息事宁人,让治下百姓在规则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别闹!
但这几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太学院学子,根本不想息事宁人,他们憋着一股气,巴不得此事闹的越大越好。
再加上都是读书人,嘴皮子利索自然不必多说,扣帽子的手法更是一绝。
若只是适用口舌之争引发的当街伤人之律,当众致歉、赔偿汤药钱、再打上十个板子便也了了。
可这些太学院学子绝口不提口舌之争,其中一个太学院学子司马北捂着肿胀的左脸,控诉道:“我乃大宋百姓,开封市民、太学院学子司马北,这些人都是异族外邦,见不得我等盛赞官家,盛赞大宋,便对我等大打出手。煌煌天日,大宋首府,当街殴打大宋子民,天子门生,其行可鄙,其心可诛,绝不适用当街伤人之律,而应以辱国欺君之罪判之。”
这个帽子扣上,判官也是觉得头大。
这可就不是市井小事了!
但是作为开封判官,四品之职,也不会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扭头看向完颜宗宪、段语嫣和侍女小翠三人问道:“苦主说的可是对?”
完颜宗宪也捂着有些淤青的右脸回道:“依《宋刑统》,此事顶多算是口舌之争后的斗殴,为息诉宁人,我等愿赔付汤药钱,至于辱国欺君,我等万万没有!”
判官颔首,又看向司马北:“人家已经愿意赔付汤药钱了,尔等觉得如何?”
司马北袖袍一甩,正气凛然:“辱国欺君,岂能赔个汤药钱就了事呢?”
判官无奈:“好,那你们且说说,他们几人如何辱国,又如何欺君?”
司马北冷哼一声,逻辑清晰的将方才樊楼发生之事给判官道来:“我等在樊楼吃酒,起初只是不满说书先生弱化我大宋武将,与那说书先生争执几句,这几个外邦异族便跳出辱骂我等是贩夫走卒。”
判官点点头,又看向完颜宗宪,示意该他们辩解了。
完颜宗宪躬身道:“大人,贩夫走卒算不得辱骂,就算司马北七窍玲珑心脆弱伤不得,觉得贩夫走卒是对他们的侮辱,可这又跟辱国欺君有什么关系呢?”
判官抚须看向司马北:“对啊,跟辱国欺君,有何关连?”
司马北正色道:“怎么没关系?那说书先生说我大宋合岳枢密、韩侍郎与高将军三人,才将金国败将完颜娄室制服,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还不算辱国?”
一直没有开口的段语嫣轻笑一声:“这话是那说书先生说的,要辱国,也是那说书先生辱国,干我等何事?”
司马北闻言一愣,大脑飞速运转,旋即回道:“你们向着他说话,那就是辱国,他辱国,你们也算!”
判官蹙眉叹道:“那要是本官不按你说的来重判他们,岂非也跟他们一样,辱国了?”
司马北连忙躬身:“所以请大人三思。”
这句话,虽未明说,但威胁之意甚重。
结合这几人太学院学子的身份,判官寻思,要是自己判的不遂他们的意,这些人回头肯定会在太学院里大肆宣扬,更有甚者甚至会向《大宋日报》撰文控诉。
这要再效仿陈东……
判官掂量轻重,扭头看向完颜宗宪等人,沉声问道:“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