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了上去:“官家且看。”
赵福金展开信笺,越看眉头越紧,看罢,提起信封抖了抖,几颗药丸落在了御案上,赵福金凑上去一闻,扭头就yue:“这什么玩意,一股恶臭。”
钱丙定睛一看,既然是药丸,那就是自己的专业范畴,凑上前去捏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凑到鼻前嗅了嗅,一脸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呀?”
“不是药丸吗?”
钱丙又拿着看了看:“臣愚钝,看不出这是什么草药,只觉得……只觉得腥臭难闻,似是腐肉。”
赵福金一惊,踢了踢卧在御案下呼呼大睡的太子,拿着两颗药丸凑到它面前,太子只是上去闻了闻,嘴巴微微一咧,就把头撇到了一旁。
狗都不吃,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赵福金皱着秀眉思忖了片刻,向钱丙问道:“染了风寒、脾胃虚弱失健,上吐下泻,是何症?”
钱丙答道:“此症多久?”
赵福金估摸了一下时间:“总得有半旬了吧。”
钱丙叹道:“寒热侵体,脾胃受损,本不是什么大病,但若医治不当,还吃些这等东西,那可是要伤津脱液的,有性命之忧啊。”
伤津脱液,这等中医说辞赵福金不懂,但是从字面上也能理解,那便是上吐下泻导致脱水,确实是有性命危险的。
“怎么治?”赵福金问道。
钱丙讪笑:“官家,这行医讲究望闻听切,得对症啊……您这么问臣,臣一时还真不知道。”
“就是风寒加脾胃,没什么不一样,一般怎么治?”
钱丙蹙眉一想:“若再无其它病症,藿香正气丸便可。”
赵福金转念一想,当年给二太子的国礼,那瓶用来让他治中暑的藿香正气丸,也不知道他留着没留着,若是留着,为何不吃啊?
李邦彦看赵福金眉头不展,凑上前悄声问道:“可是二太子病了?”
赵福金嗯了一声,先让钱丙退下后,才对李邦彦说道:“这病蹊跷,完颜晟这老东西,是想借此时机,除掉完颜宗望啊。”
若是之前,金国内斗,李邦彦巴不得呢,说不定还会吟诗一句:“风景你家独好。”
但上次听高宠所言,官家和二太子之间,似有一些……
“啊?有此事?官家您只要开口,臣愿意再次挂帅,马踏会宁府……”李邦彦慷慨激昂。
赵福金白了他一眼:“你激动个甚?”
“救二太子啊!”
“为何要救他?”
“啊……这……那官家觉得,是救呢还是不救呢?”李邦彦回想起自己每次会错意,乱点鸳鸯谱后的遭遇,小心谨慎的问道。
……
……
大宋青州,张浚统制的五万人马自从开封调防在此,已经有四个多月时间了。
跟他一同调防的其他两路,早就已经发挥了作用。
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刘光世统制的泽州一路,开封之战打响的第二天,就一鼓作气拿回了太原。
泾原路副将吴玠统制的沧州一路,前段时间也已经奉命进军燕京,在燕京城南六十里外安营扎寨,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要剑指燕云十六州。
而自己在青州已经待了四个多月,朝廷好像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这让张浚很是不爽,大家都是领兵,凭什么刘光世那厮拿回太原城,名声大噪。
吴玠更不用说了,朝廷这是要把封王的机会给他啊,要不然为何让他进兵燕京?
“张统制,咱倒也不必羡慕,吴玠拿燕云十六州?儿戏了吧?”副将宽慰。
张浚啐了一口:“此一时彼一时,金军主力已经被官家击溃,驻守燕云的金军哪里还有战意?吴玠这次可算是捡了一大便宜。”
副将还是有些不信:“官家为何要把这泼天的功劳,给吴玠呢?也没听说吴玠跟官家走的亲近啊。”
这其中缘故,张浚也是不解,这段日子没少琢磨这件事,可是琢磨来琢磨去,依旧猜不透官家的用意,只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若再回京,我是一定要与李相国多走动走动,若是能通过李相国与官家熟识,那以后……哎,还是要向李相国多学习啊。”
闲来无事,张浚来到驻地外,看着已经冰雪消融的黄河之水,不禁沉思。
一年前,李邦彦在张浚眼里还是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
可这一年来的诸事,张浚对李邦彦此人的看法大为改观,能在道君皇帝手中混的风生水起,又能成为现在官家的左膀右臂,要说人家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
张浚自政和年间入朝为官,已经有些年头了。
突然之间就悟了,这为官之道,绝不是清高自傲,而是同光合尘啊。
抱大腿,不丢人。
正思索间,突见西边有船帆,举目远眺,只见十艘打着宋旗的大船正朝着自己的驻地驶来。
没多久,大船抛锚靠岸,船上走上岸的,是一个身穿禁军戎装的中年汉子,面色黢黑,肌肉虬结,这人一登岸就朝着岸边巡逻兵爽朗笑道:“哈哈哈,哪位是张浚张统制啊?”
张浚虽不知此人是谁,但见身上戎装,也知是朝廷之将,连忙正形,大步迎了上去:“我便是张浚,将军是?”
“大宋京师水军统制,曹彦昌,奉官家旨意,来与张将军干件大事!”
张浚热情相迎:“哦?何事?”
曹彦昌正要开口,只听身后大船的甲板上有人骂道:“到了?终于到了,再不到本将就真要死了。”
曹彦昌笑容一怔,对张浚尴尬道:“张统制稍等,我把那位小祖宗给忘了。”
说罢,转身又朝着大船快步跑去。
没多久,曹彦昌扶着一人又走了回来,朝张浚介绍道:“这位是金甲将军高宠。”
高宠的战绩,张浚还未仔细听闻过,并不相熟,见高宠半死不活的样子,张浚轻笑道:“高将军身子骨不好吗?还得被人搀着?”
不等高宠说话,曹彦昌连连解释:“高将军不善水性,晕船。已经吐了好几天了。”
高宠接口要说话,胃里突然一阵翻滚,扭头就跑向一旁,又哇哇地吐了起来。
张浚看着蹲在地上都快直不起腰身的高宠,面露不屑,对曹彦昌一抱拳:“曹将军军帐内说话。”
曹彦昌指了指高宠:“等下,等高将军吐完。”
张浚轻笑摇头:“这等身子骨……呵……”
曹彦昌赶紧上前一步,做了个嘘的手势:“嘘,张统制,高宠之勇回头再与你细说,你可莫看他军阶不高,年纪不大,人家可是把官家叫‘金妈’的,所以……”
曹彦昌话还没说完,张浚就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高宠身后,一边拍着高宠的后背,一边对远处哨兵骂道:“都瞎了吗?看不到高将军晕船难受,还不赶紧端清水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