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安静得尴尬。
任汝德跪坐在木案前,挂着竹帘的屏风一侧,两个仆女静立着没有声响。
西屋只有冯蕴在安静地品茶。
远恨绵绵。
任汝德咀嚼着茶的名字,突然生出些不安,身上的宽袖深衣好似都紧窒起来。
“在下唐突,不当提及女郎伤心事。”
冯蕴抬眼,脸上笑容未收,“先生多虑。我眼下良田百顷,仆从成群,身有吏职,得裴郎宠爱,怎会伤心?”
任汝德发现自己又错了。
眼前的女郎,看一眼便惊为天人,这样白嫩娇贵的美,是好日子滋养出来的。
裴獗定十分宠爱她。
牛车上,只有两三袋粮种和一些零散的农具。
那是当年娶她时的模样。
这样的世道,她家的仆役都可以一日吃三餐,时不时还会尝到一点肉香,有这样的好事,守规矩算什么。
村里的人最初听到那些事情,很是打趣一番,后来又羡慕。
冯蕴但笑点头,没有作声。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伍长,什长跑得最快。
这个任汝德既然想卖人情给她,那她就领了。
命运好似已经转换了方向,但冯蕴相信该来的还是会来……
“没钱可以先记账,赊着。粮收后再补上。”
缺少农具和粮种,是溪村大多数农户的困难。她亲眼看到田地里人拉木犁,全家一起下苦力。
萧呈是要做什么?
冯蕴脑海里浮出萧三郎丰姿清贵的脸庞,一身喜服长身立于堂前,雍容贵气……
任汝德心下唏嘘,回到雨前茶寮,放下斗笠便匆忙回房写信。
那金戈铁马是来寻找温行溯的下落吗?
铁器本就贵重,战时朝廷管理很严。原本冯蕴除了打造农具,还想再给梅令部曲订制一批刀枪弓箭,用来加强防卫的。
金戈、铁马?
冯蕴听到这两个名字,吃了一惊。
小孩子围着槐树跑来跑去,大人们都安静地等着。
任汝德笑道:“在下别的本事没有,但多地游历,交友广阔。女郎要是重整庄园,再事农耕,在下倒有一计,可借他人东风……”
两个人对那天的事情,很是懊恼。
“溪村人越来越多,须得有一个村规。等我写好会张贴在三槐树下,不识字的找伍长、什长解读。”
不料,那节骨眼上,他们被人盯上了。
“待君澄清朝事,以保大局无虞,再举兵安渡,何愁女郎不归?”
日子过得好,才能浇灌出这样颜色。
二葛兄弟很是忐忑。
“女郎相信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冯蕴微微一笑,唤他们起身,“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溪村顾名思义,有一条环村小溪,一直通往长河。长门庄独占溪湾一角,门外是宽整的平坝,坝下便是溪流,是整个村落里最大的宅地,其余村户大都围在庄子和溪流周围,景色独好。
大槐树下一阵欢呼雀跃。
他们等在外面,等着冯蕴给的讯息,就可以上去绑人离开了,也计算好了裴将军来的时间,以及如何嫁祸给方公公又如何脱身。
冯蕴没有官瘾,说话不多,简洁。
“天知道那个任先生如何得知我们是庄子里的人。”
郎君真是久不相见了。
槐树下早摆好了几袋种粮,还有一些零散的农具。
来之前想好的话术,任汝德张不开嘴。
“粮种不是用来吃的,是种的。”
人群里嗡嗡有声。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冯蕴顿了一下:“先生请赐教。”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买粮种,租农具,都要钱。”
上辈子任汝德来找她的时候,她是裴獗的弃妇,成日以泪洗面,任汝德带着萧呈那些虚情假意而来,俨然救星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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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阿楼在屋里养伤,邢丙便被当成了阿楼来使唤,事情做得多了,也顺溜得很,叫上两个部曲就出去了。
冯蕴下午去地头转了一圈。
而且,那个茶寮原本是林娥那个相好的,苑娇也去投靠过,与方公公有些渊源。如今背后老板变成任汝德,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查实。
裴獗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
送走任汝德,冯蕴让邢丙将门关上,把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单独问葛氏兄弟二人。
于是任汝德与她相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