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夫人为何早不开口?难道你不知,我是卢三娘的女儿?”
据说,冯敬廷当年去卢家,本意是退婚,谁知看到卢三娘,当即生出悔意,来不及回家禀明父母,就将用来退婚致歉的礼品,当成提亲,再凭着一张嘴,哄得卢老夫人笑逐颜开,这才抱得美人归……
“那我阿母在涂山住了多久?”
冯蕴道:“无妨。夫人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涂夫人垂下眸子,“那时的日子风雨飘摇,混乱不堪,我也不知那伙人是谁……当时他们都带有利器,老涂只有侍卫一人,又带着我俩,便没有去追。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那次去坞堡的冶炼坊,她没忍住开口,指点了几句,当即惹来两个匠人大惊失色,非得求到门前,跪下来拜她为师……”
命运无常,她感慨之余,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母亲的点滴往事,忍不住又开口相问。
冯蕴闻言大受震撼。
说到年少时的往事,涂夫人脸上全是甜蜜和幸福。
“也是同一天,我认识了老涂,是他把我和你阿母一起带上的涂家坞堡,还在坞堡里叫来大夫,替我疗伤……”
冯蕴道:“没有。”
但对一个女子而言,不便启齿的事,就不好深问。
她叹口气,“说来也是奇怪,你阿母年纪比我还小两岁,却极有主见。我听信了这些话,成天跟她在涂山疯玩,全然没有想过她会骗我……
“当年老涂看上我,其实我是大为不解的。你阿母容色过人,远非我这等庸脂俗粉可比,我怀疑老涂的眼睛瞎了,或是别有图谋……”
而中间阿母在涂山居住的三年,冯蕴从来没有听人提及……
对母亲的往事,冯蕴自是好奇,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整个情绪也已经被勾起来,忍不得涂夫人吞吞吐吐。
涂夫人接着说:“起初,她只说她叫英凤,因不慎落水,受到惊吓,全然不记事了。后来,又说,她应当是范阳人士,出自一个书香门第……”
不曾想,她和涂堡主,居然是这样的缘分,而且,还与自己的母亲有关。
她那时还是太小了,小到没有半点抗争的力量……
“我与蕴娘的阿母相识于微末,是你阿母救了我……”
但她直觉此事不同寻常,抿嘴而视,没有多话,直到涂夫人吩咐完仆女,从激动中回头,再一次拉住她的手。
“贼人是谁?”
涂夫人点点头。
阿母的婚事,是她的祖母操持的,能嫁入冯家,全靠当年的婚约,以及冯敬廷的色迷心窍。
冯蕴疑惑不解。
“我阿母呢?可有受伤?”
“她是一点一点忆起来的,偶尔想到什么,又告诉我一点。最后一次,她说,她祖上是早年随衣冠南下的大家族。祖辈失了先机,不得帝王宠幸,到她父亲那一辈时,更是被外放佚阳做官……母亲带着弟弟随父亲同行,独独把她留在家里……”
“故人?”
“告诉堡主,让他差人回坞堡,取我书房珍藏的札记来。要快些!”
她没有犹豫,说得斩钉截铁。
涂夫人讶异:“竟是真的?”
涂夫人咬了咬唇角,许是要整理思绪,沉默了好片刻,才低声道:
那些札记她不知看了多少遍,记忆深刻到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想起,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涂夫人道:“我听她忆及身世,很是替她开心,便提出陪她一起回去,寻找家人。不料,她竟是婉拒了。还说,父母不在身边,祖父母也不甚喜她,在府里不得趣,不如在山上雅居,让他们担忧一下……”
她有些匪夷所思。
倪蓉,便是涂夫人的闺名吧?
看得出来,她嫁给涂伯善,成为涂家坞堡的女主人,是极为满意的。
便又听到涂夫人道:
冯蕴双眼晶亮,“是吗?”
冯蕴得到了肯定,心里竟不是欣喜,而是遗憾和难受。
涂夫人将事情说得太含糊了。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微一勾。
“我们在涂家坞堡过的,那是从前的我,想都没敢想的好日子……你的阿母才智过人,但行事却十分谦逊。她教会我很多东西——也就是你在涂山看到的那些,但她不许我对外人说,是得来与她……”
“阿蕴,你的阿母,疑似我的故人。”
“他说,你阿母什么都好,但他不配,不敢生出觊觎之心。还说你母亲行为怪异,不似常人,他不敢接近……他啊,那时候可憨可傻,还瞎……”
冯蕴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过世的母亲,竟觉得无比贴切。
“阿蕴聪慧,事情正是如此。那一年,我才十三,老涂十六,正当热血的年纪,不然只怕他也不会出手相助……”
她喃喃自语着,似乎又觉得这样说不明白,突然便转身出门,叫来随侍仆女。
一年又一年,阿母的脸在冯蕴的脑海里渐渐模糊……
这是什么东西?
冯蕴听得一头雾水。
神秘?
冯蕴笑了起来,眼里有光。
冯蕴微微一笑,看出她隐瞒了一些不便出口的事,但无关母亲,她也不问。
涂夫人道:“那些让你赞不绝口的东西,其实全都得益于你的母亲……”
涂夫人道:“多年来,我为此耿耿于怀,不料竟是如此……她没有骗我……”
那时候,阿母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在涂家坞堡避难三年,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涂夫人不知,冯蕴也无从问起……
“那封书信,我也还留着,就夹在那两本札记里。”涂夫人说到这里,忽地望向冯蕴,“我也不知,该不该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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