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你都披麻戴孝,自诩未亡人了,又为何不替缠枝整理遗容,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衫,将那孩子给塞回去。你心中对她,有怨恨。”
“再来,你表面上,是在斥责公主同苗嬷嬷是杀人凶手,但实际上,却是刻意在让我们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缠枝中的毒,就是砒霜。”
“即便陈婆子用银簪子试毒,银簪子发黑,那也未必就是砒霜。”
“刚才我说了是蘑菇毒之后,我观察过了她们。童老太太演技极差,处处都是破绽,是以她不知晓,显然是真的不知晓。而穆姨娘,也是不知情的人。”
“缠枝的吃食,一直都是老太太身边的方嬷嬷准备的,她提防惠安公主厉害,可是对于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你,却是不会提防的。”
池时说着,老实说道,“但是我没有证据,要等方嬷嬷来了,问她当时煮鸡汤的时候,谁接近过蘑菇,方才能够定你的罪。没有想到,你竟然直接开口认了。”
缠枝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正了正色,又开了口。
“昨日上午,我奉了老太太的命,来给缠枝送一些布做衣衫。我来了之后,发现她十分焦躁不安,几经追问之下,她方才告诉我,说穆姨娘要她喝有毒的汤,将惠安公主彻底击垮。”
“等日后大姐儿做了汝南王妃,缠枝的儿子继承了童家,那他们有得就是好日子过。可她胆子小,担心吃了砒霜,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有些犹疑。”
“我知晓之后,劈头盖脸的将她骂了一顿。穆姨娘分明就是没有把她当做人看,日后就算缠枝的儿子继承了童家又如何?到时候他是记在穆姨娘名下的孩子,缠枝一定会被她杀死的。”
听珠说着,自嘲的笑了笑,“结果呢?是我自作多情了,缠枝早就变了。她骂我,说我是在嫉妒她。说我们一起进府,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以前我处处强过她。”
“可这一回,她走了鸿运,被老太太挑中了做妾。又一举得男,成了童家最尊贵的人,这几个月来,赏赐如同流水一般送来,她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她还嘲讽我们以前的誓言,说我就算是出去开了绣楼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低贱的绣娘,要舔着脸赔笑,给她这样的夫人绣罗裳。”
“我一点都不嫉妒她,我只是为她感到痛心而已。妾室算什么贵夫人?不过是个暖房丫头,把自己的肚子借给别人生孩子罢了。这种烂透了的人生,我便是去街上讨饭,都不稀罕拥有。”
“于是我换了方妈妈给她煮的鸡汤里的蘑菇,她若是还是当初的她,便一定能够认得出来,不会喝下那碗汤的。可她呢?根本就不记得原来的自己了。”
听珠说道这里,一手扶住了棺材,一手指向了穆姨娘,“缠枝,你看到了么?你死了之后,这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不觉得是自己的砒霜下多了毒死了人。”
“她做的是,拿起刀剖开你的肚子,想要拿走那个男胎。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是对,而你是错的,你错得彻彻底底的!”
池时摇了摇头,“她错没错,不好说,毕竟人各有志。有的人不喜欢当人,就喜欢当小猫小狗,没碍着别人什么事,谁也管不着。”
“但是你杀人,便是错得离谱。佛祖都不如你,见人就渡,不管人家想不想渡。”
“你把自己个当什么了?老天爷么?好好照照镜子,你的脸没有天大。”
池时说着,看向了腿软的盼紫,那盼紫本就在哆嗦,见池时看她,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她抬起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不要看我,你不要看我,我知道你是池仵作,京城里的人都说,你看谁谁就会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陈婆子前脚刚拐弯,后脚穆姨娘便带着人进来了,她把缠枝的肚子划开,想把肚子里的小公子扯出来。可那小公子黑漆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已经死了……”
“她们就走了!我吓傻了,还是穆姨娘身边的妈妈,把我拽走的。她们跟我说,到时候一定要说,说我去的时候,穆姨娘正在沐浴,听到了缠枝身亡的消息,立马穿衣过来……”
“我们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老夫人,便一块儿过来了。我都是按照吩咐办事的!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害人!”
她说着,激动起来,“啊啊啊!池仵作,你千万不要看我,我真的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吃到今年的大柿子!我最爱吃柿子了!让我死在柿子熟透之前,我会死不瞑目的!”
第四三五章 是否和离
池时无语。
若是这里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她能够倒扒出来,掼在这小丫头的脸上。
柿子是有多好吃,你是有多馋啊!
“那让你死在柿子吃完了之后?”池时幽幽地说道。
盼紫一听,感动不已,“池仵作你真是个好人!我以前名字叫盼柿,我阿娘怀了我的时候,就天天想吃柿子,所以叫了这个名字。后来穆姨娘想要缠枝生儿子,便给我改名叫盼紫。”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穆姨娘来的时候,缠枝已经死了,孩子被剖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死了。都不是我杀的。”
池时轻叹了口气,当然不是盼紫杀的。
她若是凶手,杀人手法大约是用柿子把人撑死。
“啪!”盼紫的话音刚落,巨大的耳光声便陡然响起。
那童老夫人像是大梦初醒似的,抬起手对着一旁的穆姨娘,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贱人!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你是我娘家人,我又怜爱你好好的一个贵女,因为公主横插了一杠子,所以给我儿做了妾。”
“处处抬举于你,甚至不惜得罪公主,都要给你拔头筹。可是你呢?把好好的一个能做王妃的姑娘,养得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么丢脸的死在了外头,让我们童家成了前京城的笑话。”
“这也就罢了!你生不出儿子来,我忍了你十几年这才给我儿纳了新妾。缠枝肚子里这个,便是我童家的传承香火!你是有多恨我们童家,所以才想要我们童家断子绝孙!”
穆姨娘被她这么一扇,摔倒在地。
可她却还是痴痴地,并无半点怒气,“我家筱儿死了,我还争个什么劲儿呢?池仵作已经查清楚了,凶手是你身边的听珠。”
“童家成为京城的笑话又如何?我穆萍早在当年坐着小轿无媒无聘进这个门起,就是一个笑话了。这可能就是我做错事的现世报吧。”
“我在这边算计人,我的女儿趁着我算计人的时候,偷溜了出去,死在了外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呢?”
穆萍说着,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身,将手搭在了一旁的婆子手上,“扶我回去罢,省得我的筱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没有人管。”
她说着,也不管童老夫人在狂怒,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