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就算你是恒威镖局的东家,但是我们没有拿……”
池时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她抬手指了指曹氏头上戴着的金步摇,“罪证就在脑壳上插着呢,你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真令人佩服。”
“也难怪,明明是一个杀人凶手,竟然还靠忽悠,成了所谓的孝子贤孙。”
“当年丢的那趟镖里,乃是送一位姓侯的小姐出嫁。她因为姓侯,生肖又是属猴的,是以打了一套猴子的头面首饰,取的便是猴子灵动之姿。”
“曹氏头上戴着的这支步摇,名叫猴子抱桃,猴子怀中抱桃不提,流苏坠下的乃是桃叶。你兴许要说,这猴子抱桃的首饰虽然不是人人皆有,但也并非罕见之物。”
王罔听得一愣一愣的,到了这档口,立马点头抢断了池时的话,“正是如此!这能说明得了什么就兴那趟镖里有,不兴我家有不成?”
“我这妇人也是属猴的,我特意请了人,给她打的。”
池时闻言,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摇了摇头,“那你说,这猴子头顶有几根逆毛?”
王罔一僵……谁他娘的会闲的蛋疼,去数一根金步摇上刻着的猴子有几根毛,还是有几根逆毛?那猴子脑壳上还刻了毛吗?
“你不知道。一般的工匠打吉猴首饰的时候,只会给它打一个美人尖儿,但是不会有凸起的杂毛。因为有了尖锐的东西,容易扎到小娘子。”
“但是这套头面首饰不一样,这套首饰,是照着大画师清酒的五猴图打的,那副画右上角的猴子,便与这步摇上的分毫不差。上头是有一根逆毛的。”
池时的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朝着那曹氏的脑壳上看去。
曹氏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她吓得脸色都白了,慌乱的抬手,想要将那步摇拔下来,可不想太过慌乱,那步摇卡住了头发,扯得她呼痛出声。
周围的人虽然没有看清楚,但见她果然如同池时所言,被扎到了,一个个的都议论纷纷起来。
周羡余光一瞟,见池时表情淡定,神态自然,仿佛这世间当真有一个名叫清酒的大画师,还真有一幅名画,名叫五猴图!
他以为那什么恒威镖局就是池时在胡诌了,万万没有想到,她已经掌握了胡诌的真谛,那便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周羡想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难不成是他见识浅薄?
毕竟这世间也有他不知道的画画名家。
王罔此刻哪里还如同周羡一般,有这闲心想这个,他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下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扶着那只剩半截的锄头,缓缓地站了起身,警惕的看着池时。
池时看了他一眼,“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将院子的院墙拆掉,将这院子里头,全都铺满青石板,也不是所谓的孝顺,让你阿爹的轮椅方便进出。”
“而且为了给你动工翻修,找一个借口。这样,你就可以把侯小姐的嫁妆,也是我恒威镖局的镖,藏在你家的院子里。”
“院子的门扩大了,那才方便你们把箱笼运进来,不是么?”
池时说着,看向了王罔手中的锄头,她嘲讽的笑了笑,“本来,我也不知道,脏银藏在哪里,还是你告诉我的呢!寻常百姓家中,可不会把院子都全铺起来……”
“而且,你不知道么?中空的东西,和实心的东西,敲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是有细微不同的。当然了,畜生的耳朵,是听不出来的。”
第三八八章 墙上凶手
池时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姜芸画的那一幅画,她没有打开,却是朝着众位乡邻看了过去。
“八年前的五月初三,是王罔原配妻子逃走的日子,对吗?”
那收了池时铜子儿的老头子,点了点头,“没有错!小公子果然能掐会算!若非您是镖局少东家,老头子还以为你当年也住在咱们这条巷子里呢!”
“我记得清楚着呢,就是端午节的前两日。本来他们都没有声张的,但是我孙媳妇同王罔的媳妇儿春桃,十分相熟。”
“这过节嘛,互相送几个粽子咸鸭蛋的。不过一去方才知晓,春桃不想服侍断了腿的公爹,跑了。当时一整条巷子里的人,都来安慰王罔了。”
“我还整了花生米小酒的,接了他们父子二人,来我家喝了雄黄酒。”
池时点了点头,她猜想的没有错,那天夜里,被杀掉的人,便是王罔的妻子春桃。
她想着,将手中的那张画张了开来,走到了王罔的面前,“这个场景,你应该记忆深刻吧。五月初三的晚上,你在这个院子里,杀死了你的妻子春桃。”
“她倒下去的时候,撞在了你腰间的铁牌上,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的清脆,很香风铃声。”
“你是情急杀人,没有关门。你们的影子,照在了墙上。身后的光源,来自你父亲手中的灯笼,他坐在你们身后,静静地看着一切。”
“事后你们清理了院子,又把尸体处理干净了。只可惜,百密一疏,你没有想到,通常深夜里无人问津的茶楼,那天夜里来了一个客人,那个客人,便是目击证人。”
池时说着,将那张画又收了回来,仔细叠好了,放在自己的袖袋里,眼睛看向了地下,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让我来寻寻,这地下的入口在哪里。”
“若是找不着,那也没有关系,拿个大锤子来,我胡乱的抡上一通,哪里砸出洞来,哪里就是入口,不是么?”
“到时候,你花了我一两银子,我就扎你一刀,你看如何?”
王罔听着,腿一软,先前身下之痛,尚未止住,现在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竟是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
王罔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来,眼中凶光毕露,他一把抡起锄头,对着池时锄了过来。
池时神色一冷,刚要抬腿,就瞧见一条腿从旁边伸了出来,猛的一踹,一脚就将那王罔踹飞了出去。王罔撞在了墙上,吐出了一口鲜血,险些昏死了过去。
池时扭头一看,瞧见周羡在一旁微微一笑。
“腿长很了不起么?”池时问道。
周羡笑了笑,“也没有多了不起,就是可以保护阿时你罢了。”
站在人群中的白胡子老头,一把捂住了身前小孩的眼睛,想了想,又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这年头,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