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杀猪刀”,张捕头说着,语气沉重了几分,“零陵城中,屠户大概二十有余,其中离县衙近的,有四家。这个时辰已经收摊了。我问过了,四个屠夫,都好好地在家中用晚食,并未有人出门。”
池时皱了皱眉头,拿起桌案上的朱砂,在那户地图上,点上了醇娘这一颗红点儿,标上了一个数字八,她转过身来,继续看向了第三名死者李得宝,“醇娘是知情人,被人灭口了。”
“杀猪刀是稀罕物,寻常百姓家并没有。”
池时说着,有些唏嘘,也就是在这个时代,缺少了很多鉴定的法宝,若是搁在她从前,将那二十余把杀猪刀拿过来,验看一下哪把上头有人血,哪把便是凶器。
张捕头点了点头,“我会继续查城中屠户的。”
池时没有应话,接着验看起那李得宝来,“死者脸部,手腕处,都没有淤青。你之前说,他在外玩耍,口渴之后,小厮进屋端水的间隙,喝了带有砒霜的糖水。”
“他是自愿喝下糖水的,没有人强迫。不是诱骗,就是熟人。砒霜乃是药材,喝下肚中,并不会立即死亡,凶手放了很大剂量。”
她说着,走到了第四名死者跟前,掀开了白布。
周羡跟在池时身后,伸头一看,这是一个年轻的和尚。比起前几人,他死状破残,令人不忍直视,“难怪之前陈大人并不觉得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杀人手法,实在是太随便了。”
死者之间也毫无关联,有混混,名女子,小孩,现在甚至出现了和尚……
“第四名死者,是附近凌云寺的和尚,法号法慧。凌云寺经常给逝者做法事,擅长给亡者超度。法慧大师每日都会去后山的大青石上打坐禅……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掉到悬崖下去了。”
池惑解释完,见池时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也不说话,迟疑的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池时的衣袖,“九弟?”
池时却是不理会他,猛的一转身,坐到了桌案前,拿起笔,沾了沾墨,写了起来。
“当天法慧大师,是给李得宝诵经超度吗?”池时下笔如飞,写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
池惑一愣,看向了张捕头。
不是每一个仵作,都像池时一样,能破案的。那会儿,他还没有来这零陵城,就算来了,这么多尸体,验都验不完,又怎么会去问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张捕头见池时异常的认真,有些慌乱,“是的……我姐夫李员外,老来得子,十分的重视。得宝要留在县衙里,不能下葬。李府的人,便拿了他的衣冠,去凌云寺,请大师诵经。”
“毕竟,他是个孩子,又是枉死。”
池时在那纸上又添画了几笔,紧接着又问道,“李得宝在哪里开蒙念书?”
张捕头一愣,猛地看向了第二名死者,“在零陵书院。城中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零陵书院里上蒙学。零陵书院,是秀夫人的两个秀才儿子开的。”
池时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言,站起身来,又朝着后头的尸体继续看了过去。
“第五名死者,是陈大人的妻妹,名叫芸娘。芸娘有一日上街,突然就倒地暴毙了……”池惑说着,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说起来惭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她的身上并无淤青。我验尸的时候,发现她口耳鼻中都有黑血,怀疑是中了毒。可她是怎么中的毒呢?她用过的食物,穿过的衣服,我都验看过了,都没有毒。”
“而且,陈大人家中,每个月都会请郎中来诊平安脉。芸娘死的那日早晨,郎中刚刚把过脉。”
周羡耳朵听着,眼睛却是忍不住看向了池时放在桌案的那张纸,“你不如一口气,将后头的死者都先说了,然后让池时,再慢慢地查明他们的死因。”
“如今人多嘈杂,等到夜深人静了,他才能瞧仔细了。”
的确,几乎没有几个仵作,喜欢被人围观着验尸的。陈大人还在,也不好意思,对他小姨子动手不是。
池惑一听,询问的看向了池时,“九弟?”
见池时点头了,他方才继续介绍了起来,“第六名死者,是一名妇人,名叫李娥。衙役发现她的时候,她在湖中心的一条小船上,船起了火,她被人烧死了。”
“第七名死者,是大骷髅酒馆的东家。他走在路上,被人用石头砸破了后脑勺,当场毙命。这二人的死因,都十分的明显。凶手几乎已经不掩饰他的罪恶行径了。”
“用以杀人的手法,越发的激烈!包括第八个被当街割喉的绣娘,八个人的死法各不相同,凶手简直像是在尝试着不同的杀人手法,想要找出最适合自己的。”
“现在”,池惑说着,抬手指了指那张画了红点的地图,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所有的人,“下一步,这个红点儿,就要进县衙了。再不破案的话,死的那个人,就是你我。”
“凶手他,分明就是在给跟我们比试!”
他说着,激动地抓紧了手,他来的时候,零陵已经死了六个人了。若是他能够立马破案,是不是第七人,第八人,就不用死呢?
“你说得对也不对”,池时摇了摇头,打断了池惑的慷慨激昂,“凶手不是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 环环相扣
“这不可能!”池惑激动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拍了拍那张画有红点的地图。
“九弟你也看到了,时辰,地点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虽然杀人手法不同,但是这其中蕴含的规律,无一不说明了,这就是一桩无差别的连环杀人案。”
池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看来零陵县衙给的俸禄不少,你吃得挺饱喝得挺足,比东山上的猴儿,都蹦得高了。”
池惑一梗,宛若一盆凉水倾头淋了下来,头一低,身子一缩,又变得乖巧起来。
周羡瞧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池时这厮简直就像是恶霸压榨小媳妇!
“所以我说,你说得对,也不对”,池时见周遭安静了下来,接着解释道,“这的确是连环杀人案,有人刻意的谋划了这一切。”
“但是,杀人凶手,并非只有一个。无差别?”
池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凶手可不会像你们一样,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在街上乱晃荡,等人死了……”
“再马后炮地跑过去,随便抓个过路人,大喊,人是你杀的!”
零陵县衙的人听着,脸都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用脚趾刨个大洞钻进去。池时说的,还真是他们刚才做过的事情。
“这八名被害人,都不是倒霉催地被凶手选中了。而是被人指定的,有预谋的谋杀。”
池时这话一出,满堂惊呼出声,唯独周羡,又忍不住看向池时搁在桌面上的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