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妹的三个孩子,现在应该都不小了。”文周沉吟道:“尤其是你外甥女,算来也快到了及笄之年。那老洛头看着人模狗样的,内里却皮里阳秋,也不知道能给她订门什么样的亲事,你阿母这厢担心得紧。”
文溥一进堂屋,便见到自家阿母正在抹着眼泪,而阿翁则像以往一样,背脊挺得像标枪一般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这个先不急。”文周打断了他,叹气道:“当年是我一时激愤,与你妹夫生了龃龉,后来家中又遭了变故,这一向就没再联系,现在想来,却是有些过了。”
文母这时已经缓和过来,将一个红木匣子推了过来:“我知道,这几年你独自撑着这个家也很辛苦。行医本就不易,又经了上次那件事,想必也是举步维艰。”
“后日便是你阿妹的忌日。”文周说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文溥本想推拒,但想到家里的现状,最后只好咬着牙受了,出去与林氏说起此事。
文溥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年,我对他们不闻不问,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舅父。”
“我懂了。这便托人去打探一下妹夫与外甥们的情况,再尽力帮衬一二。”文溥点头应道。
“阿母说得什么话。”文溥跪了下去,垂首道:“是儿子没用,将阿翁用性命换来的家业都败坏了,实是不孝之至。”
她的手抚上了文溥的鬓角,那里早已变为灰白,便是头上束起的发间,也已经星星点点,染上了霜雪之色。
“行了,不会说瞎话就别编。我早先说什么来着,这刘家后院就是一摊子糟乌事儿,那妾室出现了小产之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别的郎中都恨不得躲着走,偏你就头铁往上冲。”
“她是误闻了麝香。”文溥叹气道:“可是若这三日都按我的方子服药,此刻胎儿应该已经保住了才是,完全不至于到了小产的地步。”
“你不要这么想。”林氏抹了泪:“当年那件事,生生地拖了好几年,你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身子也被熬坏了。”
“那件事,岂能全都怪你。”文母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又将那红木匣子塞到他手中:“这是阿母的私房,你这便拿了去,无论是探听消息还是要帮衬你外甥,又或者是给茵茵添妆,都从这里取用便是。”
“所以说,你就是个榆木脑袋!”林氏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指在他头上狠狠戳了两下,终究没有再数落他:“算了,方才君舅与君姑让你回来便去见他们,有话同你说。”
可她却有一手那么高明的医术。不仅将卫大营主从必死之境救了回来,而且还有亲卫之中的卫岚大人亲自现身说法,称她医术通神,连开肠破肚的重伤也治得好,简直是骇人听闻。
九卫中人,平素都是在刀尖上舔血,死伤本就是常事。但要是能好好活着,谁也不愿意走上死路,生死关头,要是卫莲大人能够伸出援手,说不定就是另一种结局。
所以他们此刻对于洛千淮的各种友善与恭谨礼遇,便是可以理解的了。
卫鹰他们是习武之人,恢复得极快,不过躺了两天,便已经没事人一样起来处理公务,见到洛千淮之时,虽然仍然有些别扭,但先前那种阴冷的敌意却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