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家摆酒请人来唱戏,期间或多或少都有中场离开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些咿咿呀呀的腔调,然而这次夏家给老太太做寿,来看戏的人不仅没有提前离开的,还有原本不打算看,后面闻讯赶来的。
不止客人,但凡是府上能空出手的,都跑到了燕归阁看戏,一堆人围站在戏台四周,黑压压的一片。
此时戏台上已经演到许仕林高中状元,请诰命救母,一身大红状元服饰的红芝神采奕奕,迈着八字步领着青萍等人客串的官员前往雷峰塔祭塔。
为了这场戏,夏禾专门拜托夏二爷从戏班子里借戏服,因为这一场戏是重中之重,不能跳过也不能简略,所以不得不请外援。
许仕林三拜九叩来到雷峰塔前,求佛祖开恩放母亲出塔,白素贞在塔内感应到儿子的孝心,喜极而泣。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观众倍感欣慰,纷纷流下欢喜的泪水。
法海出现在许仕林面前,温和道:“状元今日返乡祭塔,孝感动天,老衲奉我佛旨意,特来放白素贞出塔。”
此刻的法海面容和善,眼底同样带着欣慰祝福,这让观众对他稍稍改观,再一想,毕竟白素贞水漫金山犯下大错,法海将她关在雷峰塔下清修也只是为了让她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说到底,法海只是太过严厉公正罢了,并没有错,想通这一点,大家不再觉得法海无情残酷了。
其实这里是夏邑宣在征求过夏禾的意见后修改的,因为观众看他的眼神实在太凶恶了,他担心自己一下场就会被大家打死,所以才要求改戏。
听到法海要放白素贞出塔,台下的观众情不自禁地欢呼:“太好啦!”
握拳欢呼的还算是内敛稳重的,有跳脱点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过这一刻,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什么失礼不失礼了,所有人都捧着心口,期待地望着台上。
守塔神将进到禅室,肃然道:“白素贞,你还不速速出塔,与你亲人相聚。”
白素贞喜逐颜开,当即放下佛珠打算出塔,急切之意溢于言表,然而她深知自己犯下的罪孽,在出塔前不忘跪拜菩萨询问菩萨的意见,当看到永亮的烛火熄灭,她知道菩萨已经原谅她,欢喜地旋身离开禅室。
白素贞出塔的瞬间,无疑是整部戏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刻,伴随着高昂激越的曲调,白素贞踏出雷峰塔,她顾盼这个鲜活明亮的世界,喜极而泣。
这明明是十分喜人的一幕,然而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哭了,而且还是哭出声音的那种,大家都为白素贞脸上露出的那一抹重见天日后的感动感激而动容。
“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老太太一边笑,一边哭着抹眼泪,老人家已经顾不得什么里子面子了,没看大家都在哭么,谁还嘲笑谁?
夏邑卿面带微笑,在所有人为白素贞许仙重逢时,那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眼中只有彼此的场面感动流泪之际,他却在想象此刻夏禾是什么表情,那丫头现在一定得意洋洋地偷笑吧。
想着不禁笑了。
然而突如其来倦意让他有瞬间的失神,皱了皱眉,他忙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坐在他旁边的徐绍祁见了,道:“是不是这两天忙着办寿宴累了?我看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夏邑卿笑道:“不了,时辰不早,一会就是晚宴了。”
徐绍祁理解地点点头,道:“那你稍微在这里打个盹吧。”还好心地将带来的斗篷借了给他。
夏邑卿感激地道谢,当真披着斗篷在座位上小憩起来。
不远处,刚才为夏邑卿添茶的丫鬟瓶儿看到这一幕不由暗暗着急,要是让大少爷在这里睡着,姨娘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都怪三小姐这戏太长,不然大少爷不会没有时间回房休息!
跺了跺脚,无奈之下,瓶儿只好壮着胆子上前,道:“大少爷,在这里睡着会受寒的,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吧。”
虽然姨娘再三叮嘱不能太过迫切主动,但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是不主动,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夏邑卿已经快睡着了,闻声混沌的脑子又清醒几分,见是个眼生丫鬟,他摆摆手,道:“不必了,你退下吧。”
瓶儿眼底闪过着急,僵笑道:“可若是大少爷受寒,太太怪罪下来,奴婢会受罚的,还请大少爷不要为难奴婢了。”
夏邑卿是耐心极好的人,可眼下却被这丫鬟扰得有些不耐烦了,道:“母亲怪罪下来我自会解释,这里不用你伺候。”
“可是……”瓶儿还是不死心,绞尽脑汁想要将夏邑卿带回房。
“退下!”夏邑卿沉下脸,没了以往的和颜悦色。
见状,徐绍祁对瓶儿摆摆手,示意她退下。瓶儿知晓已无计可施,只得咬着唇角不甘地退下。
待人走了,徐绍祁劝解道:“那丫鬟也是一片好意,你确实应该回房好好休息一下。不若我替你去跟伯父说一声,想来伯父是不会怪罪的。”
夏邑卿揉着额角摇头,道:“也不全是为了招待客人,我想等小禾忙完。”
徐绍祁了然,笑道:“原来如此,那我替你看着,你先小憩一会,待小禾妹妹忙完了,我再叫你。”
夏邑卿笑道:“多谢了。”
这次没有人打扰,他很快就撑着额角睡着了。
台上,白娘子一家团圆,许仕林与表妹碧莲喜结连理,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幕布缓缓降下。
戏结束了,夏禾走上戏台,敛衽施礼,笑道:“《白娘子》这场戏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足之处还望大家多多包涵。”
立即有人高声道:“三小姐太谦虚了,我从未见过这般精彩的戏,若是这还算不足,这世上就没有好戏了!”
这番话赢得一片附和之声。
李太太扯着嗓子大喊道:“小禾,我还没看够呢,还有没有别的戏啊!”
众人忙不迭点头附和。
一时间,要求再开一场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有人怂恿老太太要求夏禾等人再演一场。
夏禾抬手虚压,见状,大家配合地安静下来。
无奈笑了笑,夏禾道:“并非夏禾藏着掖着,而是时间紧迫,我等只排出了这一场戏送给祖母做寿礼。”
闻言,底下一片失望的叹气声。
见大家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夏禾觉得这群观众还挺可爱的,想了想,道:“不过若是大家不嫌弃,夏禾可以送大家一首歌。”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年轻公子急切问道:“是三小姐你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