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看一遍?”魏清越还在偏头看她笑,他轻咳一声,拍她肩膀示意她起身,“刚吃完饭,一起散散步?”
两人出来,魏清越不忘报仇,又继续刚才她的那个话:“什么叫你不爱采访我这种人,我哪种人?”
江渡愣了愣,如实说:“很陌生的那类人。”
“怎么个陌生法?”
“很聪明,很自信,走在时代的前头,满嘴的高科技新技术,能侃侃而谈,一直往高处走。黄姐采访过很多事业有成的人物,他们大都不太年轻了,当然,也有年轻的,比如你,还做过一期知名带货主播的。其实吧,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兴奋着什么,热闹着什么,我无法理解这些人。”江渡说话总是慢吞吞的,温文的,她脸上的神情终于让魏清越捕捉到了明确疏离感从何而来,淡淡的,然而又并非冷漠。
“说到底,我太普通了,又不爱凑热闹,但我对世界还是很好奇的,所以做了这一行,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江渡发现魏清越那双眼,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脸,她下意识摸摸脸,“你要说说你自己吗?”
“说什么?”魏清越明知故问。
江渡被问住,她立刻补救:“没什么,我随便说的。”她还是那样,别人不愿意说她一点都不强求。
魏清越却继续了:“我的事情,要从头说,会很长,从零七年走的时候说起,一直到现在,当然,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史诗,有时还算幸运,有时却很操蛋。”
他问她介意他抽烟吗,江渡想了想,说你想抽就抽一根吧。
魏清越点了烟,风一吹,烟雾就飘开,散了,头发也被吹的稀乱,盖住眉眼的瞬间,仿佛又看到当时的少年。但他变成那种男人的身材,不再单薄,肩膀变得结实宽阔。
他开始说求学,说工作,说回国跟学长一起创业,但持续的高投入,导致他们的初创公司最终被领动收购,他又来了领动,负责自动驾驶这块的规划研发和运营管理。
江渡听得津津有味,魏清越手里一支烟抽完,最后的余烬随风而来,落到她发间,他非常抱歉,细致地替她掸头发,耳边,是他低沉的笑。
两人离的很近,江渡站着不动,任由他替自己整理头发,魏清越忽然说:“我早就想摸一摸你的头发了,总觉得应该很软,还真是。”
江渡惊讶地看看他,魏清越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意思就是,我早就看上你了。”
江渡脸红了,结巴着转移话题:“哎?为什么你跟你学长的创业公司会倒闭啊?”
魏清越专注于摸她头发,漫不经心回答:“太初级了,撑不到盈利的时候。当时,一五年么,我刚回国,学长觉得自动驾驶前景广阔离开原来公司自己创业,我正好也感兴趣,就一起折腾。后来融资困难,资金链断裂,只能卖身领动。”
听到“卖身”两个字,江渡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魏清越慢慢放下她头发,简洁说:“我也可以卖身给你。”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映在初秋的夜幕下。
江渡的呼吸顿时萎掉,一下被抽走所有力气,但那颗心,却格外有力地砰砰着,她以后可以改名砰砰了,这颗心,一天到晚砰砰个不停。她该怎么接他的话?哦,她本来想跟他聊工作上的一些事的,她早在他来找她之前,想出了很多话题。江渡脑子很乱……
“找个时间,我正式卖身给你?”魏清越一点都不掩饰他对她的欲望,他更直白地说道,打断她思绪。
第40章 这糟糕的问话。
……
这糟糕的问话。
江渡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憋了半天,说:“魏清越,你怎么这样啊。”真恨不得自己长两只长耳朵, 手一拽, 就能耷拉下来遮住脸。
“你昨天不是问我身体怎么样吗??”魏清越眼底又开始有幽光流动,“和我一起睡吧,江渡。”
天哪, 这个人……江渡觉得自己不甩他一巴掌好像都不符合正常人的反应, 她脚趾头都要红了,头发丝都要红了。
整个城市都燃着熊熊大火。
江渡不会骂人, 更不会打人, 她才不舍得打魏清越,他挨的打够多了, 要是现在眼前有人敢动一动魏清越,她一定比过去勇敢,冲上去保护他,哪怕, 再一次成为猪头。
吃力思考半天后,江渡最终坐上魏清越的车,因为, 他又说,去我家里看看总行吧?
江渡没办法拒绝。
“你跟家里人说我们的事了吗?”魏清越在车里问她, “我们在一起的事。”
江渡明显犯难的表情,他都不用脑子的吗?怎么说?8月31号还没有见到魏清越,9月1号就跟他谈起恋爱?
魏清越好像永远知道她的内心活动,他很快说:“那我告诉他们吧,最近去你家一趟。”
说完, 他的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抚的意思。
“魏清越,我觉得,”江渡艰难开口,“我们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彼此,你不觉得这样太快了吗?我总觉得很不真实,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真的又遇见了你。”她眼神迷离起来,往窗外看,似乎想从夜幕下的灯海、人流、大厦和店铺中找到真实的证据。
魏清越瞥她一眼,眼神浓浓的。
他一时没接话,只有车子奔跑的声音。
“我们还年轻,路还很长,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了解彼此,江渡,快三十岁的人了,没好好恋爱过,你不寂寞吗?”魏清越又看过来一眼,不需要她回答,“我寂寞,也许吧,你沉迷于文字,有你自己的天地,不需要别人。但我需要,我俗人一个,想跟女人谈恋爱,想跟女人睡觉,最好三天五天都不要下床,”他下意识皱起眉,“我有时,真的觉得自己都快变态了,烦躁到极点,那种太想抓住点什么,一觉醒来,却两手空空的感觉太可怕了。”
他顿了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承认,我心里太焦虑,一想到自己居然已经二十八岁了,连心爱姑娘的影子都摸不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消耗流逝,留无可留,我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再等,”忽然长长吐出一股郁结之气,“老子真他妈受够了。”
每一个字,都在江渡心里击起巨大回音,路灯掠过车内,像荒原上的黄昏,她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这些年,我每天都在等你,从你走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找我,来看看我。”她的声音非常轻,“我哭了很多次,你总不来,没人告诉我你还会不会来。”
魏清越险些闯了个红灯,他快速瞥她两眼,等这团红灯转绿,车速放缓,靠边停了。
“怎么会呢?如果你真的想找我,你随时可以问张晓蔷,我也一直想办法联系你,可我联系不上你,我知道捉刀客就是你,早就猜出来了,语文老师第一次在班里读你作文,我就知道信是你写的,我听了一学期你的作文,你每篇作文写了什么我都记得,你的每一封信,我现在可以倒背如流。”魏清越眉头锁着,惑然摇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会找不到我,我上科普视频,也是想多一个让你看到我的机会,我能做的,都做了,怎么可能找不到我?”
江渡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样子很凄楚,魏清越望着她那双哀愁的眼,停止了追问,他说:“好吧。”
江渡却喃喃开口:“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我都成老姑娘了。”
魏清越被她问的无可如何:“我在找你,我从没停止过找你。”他看见她皱了皱鼻子,只好绽出个笑,温柔地摸她小小的脸,“不老,幸亏不是九十岁。”
泪水沾到掌心上,灼烈伤人,魏清越指腹不断从她脸上捺过去,忽然揽过她肩头,狠狠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