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妥当,牧奇深呼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首饰盒。他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对卡地亚的白金项链。
项链呈钉子形状,其中一个满钻,奢华耀眼,另一个只是在钉帽那镶了几颗钻,简单又高贵。
他抽出满钻的那条,握在手里,出了主卧。
刚探头出来的小灰吓得羽毛竖起!当即退回了次卧,再次把房门带上。
牧奇点燃餐桌上的蜡烛与香薰,随后戴上手套,拿来一个棉花糖,将棉花糖的中心弄出了一个圆洞,把刚才那个项链放了进去,再揪了团棉花糖把这个洞填好。他把棉花糖转了一圈,再三检查了一遍,将它放置在可乐杯边的玻璃空瓶中。
他低头浅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这么俗套的事,却发现真到了这么一天的时候,他只想把俗套做到极致。
想让这个心动的瞬间极致地美好。
看了眼时间,牧奇沉吟片刻,拿起桌上的超大束的玫瑰花,走到了次卧门口。
就这两步路的距离,他紧张得手心有些冒汗,唇角又忍不住翘起。
他叩响了次卧的门。
没有听到里面人的回应,于是他又敲了下,阿圆,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心跳加速地静默了几秒,依旧没得到任何反馈,牧奇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搭在门把手上:阿圆?你在干什么?又睡着了么。
这次里面传来了椅子拖动的声音,牧奇心想,原来一直在认真做作业。
阿圆,我在等你,快出来吧。
房间里又出现一系列撞倒东西的音响,牧奇不由抱紧怀中的玫瑰花,阿圆,其实你不出来也行,你站到门这里来,听我说就好。
三秒后,房门内部传来敲击声。
牧奇的喉结动了动,是阿圆已经站到门后了。
他的耳畔响动着自己急促又强有力的心跳声,再过一会儿,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阿圆拥在怀里了。
脑中其实早已重复过无数次接下来要说的话,但临到这个时候,忽然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牧奇摇头失笑,望着面前的房门,直接坦白心里的话:阿圆,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永远一个人的打算。
我家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正是因为曾经置身过对甜蜜家庭的幻想,再到打破幻想,我已经不再对家庭这个词抱有任何的奢望。
牧奇垂下眼睫:
后来步入社会,发生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我连最简单的吃饭这件事都做不到,谈什么未来。我日日夜夜都害怕哪天身体健康状况跌破临界值,然后再也没法从床上起来。
换句话说,你来之前,我就是在等死。我不想溺死,可我就好像被抛弃到大海里,任我怎么游,怎么呼救,都无木可依。
你说说,就我这样的,有什么资格恋爱,为什么要拖别人趟这个浑水。
牧奇再次柔柔看向门的位置:
但最近,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我倒了二十八年的霉,就是为了能够这么幸运遇见你。我总是在计划,计划好未来一个人该怎么活着,甚至计划好墓碑上要刻什么样的墓志铭,但我现在计划放弃这些计划,计划在计划里只加上一个你。
牧奇的额头抵在房门上,阿圆,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我想自私一回,不想一个人了。
他闭上眼睛,以为能等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又或者是口头上的回应。
哪想到两分钟过去了,等待他的还是无声的静默。
他一下子就慌了,阿圆,你为什么不理我。
怀中蓝色的玫瑰花束映得他面色发白,难道,这些时日的相处,内心悸动的只有他一人。
可是,无论是怎样的答案,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沉默。
牧奇心里没底,手扶到门把手上,声音沙哑,阿圆,你先把门打开,我们面对面说
却听到椅子把门抵住的声音。
牧奇的身形猛然一晃。
一时间,他竟然开始后悔筹谋这场告白,定是自己太急,吓到阿圆了。
可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可能再收回了。
良久,牧奇道:
阿圆,你不想说话也可以。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愿意,你就敲两下门,不愿意,你就敲一下门,好不好。
牧奇始终捧着那一大束玫瑰,挺直着腰背,脚尖都不愿挪动一下。
他在等一个答案。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那头忽然传来细微的笃、笃声。
两下!
牧奇心头一热,唇角瞬间扬起弧度,他迫不及待要打开房门,阿圆你
笃
门内忽然又响起了这么一声,力气之重,砸得笑容僵在了牧奇的脸上。
到底是两下,还是一下?
还是加起来,三下?三下又是什么意思。
牧奇沉默站了一会儿,终是收回手:
阿圆,我不逼你,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你可以想清楚再回答我。
牧奇把玫瑰花放回餐桌,莫名有些疲惫,双手在桌边撑了一会儿,期间,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房门。
拉开椅子,他坐了上去。
没想到,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眼看已经到了七点,牧奇起身把牛排热了热,重新端回到桌上,随后他走到次卧门口,迟疑片刻,还是敲响了门。
阿圆,晚饭给你做好了,你可以出来吃,至于今天还想不想直播,看你自己。
放心出来吧,别饿着,也别在房间闷久了,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再回来。
那些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你的答案不好,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完,他不做任何停留,出了家门。
嘴里说着有事,其实都是借口,今天餐厅也不营业,甜品课也事先请过假了,牧奇根本无处可去。
只是想给阿圆多一些的空间,让他静下心去想想。
出来得急了,连帽子口罩都忘了拿。好在天已经黑了,不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没走远,就在小区的健身器材区域附近,找了个长椅坐下。
冬夜寒气重,只穿了西装的他没过一会儿就手脚冰凉,他双手环胸,微微弓下腰,这样好像能暖和一点。
视线便落到了脚踩的地上,发现右脚边有一根冰棒木棍,应该是前面坐在这个长椅上的人扔下的,扔的时候还剩最后一口没吃完,冰棒融化了一摊甜水。
有两只蚂蚁结伴而来,在甜水的周围打转,头碰了下甜水后,又碰碰同班的头,似在玩乐,又似在说悄悄话。
它们的动作似想往木棍的方向去,但碍于这摊甜水,对于它们的身形实在是太大,最终只得放弃。
离开的时候,它们却没有走同一个方向。
一个朝左边,一个朝右边。
牧奇把脚挪过去,挡住朝左走的那只蚂蚁,它受了阻碍,立刻向右转了九十度换个方向走,牧奇变了脚的位置,再次挡住它的去路。
这只蚂蚁却又向左转了九十度,转回去了。
牧奇继续挡,喃喃道:你们要在一起啊,至少你们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