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会发生的事情。
修治想如果自己离家出走后真的沦落到那种境地,一定会一边不甘心死在泥沼里而拼命活下去,一边又因为底层世界那种赤/裸到恶心的黑暗而痛苦到每天都想快点死掉吧。
修治搓了搓因为糟糕联想而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决定还是对贫民窟里挣扎出来的芥川龙之介耐心一点,回信的时候少阴阳怪气两句好了。
不过离家出走的逃脱路线被堵死,剩下的就只有他不太想挑战的正面进攻路线了。
文治就是在东京读的大学,父亲还在那边给他租了房子,修治还听说要是这次竞选顺利,文治可能会调去大阪或者京都那边工作,回来的次数会更加少。
而英治的高中离家也很远,学业忙碌的话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修治听英治讲起过独自在外读书的生活,只要交出漂亮的成绩单,父亲并不会怎么过问学校的事情。
所以说如果他的学业优秀到能考到东京的好学校去,那么父亲应该会很高兴送他去东京念书,而要是他更厉害一点考上了国外的学校,就算父亲不放心安排人陪他一起去国外也没关系,国外里家里太远太远了,他只需要随便糊弄一下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自由。
可以离家里远远的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困住,可以到他想去的地方去,过他想过的任何样子的生活、
只不过那意味着比转身逃离更漫长的忍耐,他要煎熬又痛苦地伪装很多年,当一个被父兄时刻拎出来表演炫耀的小丑在大庭广众下装傻卖乖永远就像织田说的那样,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家的影子永远追在身后。
修治因为这条路线代表着的一切感到焦虑,以及他不承认但确实存在着的胆怯,正面进攻不管什么时候都比转身逃跑困难太多,叫人只要看一看路上的坎坷荆棘,已经忍不住心生怯意。
这是修治的父兄无法理解的情绪,修治独自纠结了很久发现自己居然只能写给芥川龙之介看,当然他也不觉得那个连自己阴阳怪气都看不到的讨厌鬼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又怀抱着微弱的期待写上了希望织田君也能给他写点什么的语句。
是织田的话
说不定
修治又开始咬起笔杆,快掉了的乳牙晃动时带来焦躁不安的闷痛,他浑然不觉自己正考虑着自己这个年纪没必要考虑的事情,给他写回信的织田作之助也半点没意识到跟自家中也同龄的孩子写出来的东西有哪里不对。
毕竟织田作之助在七八岁这个年纪也不是多么常规,至少已经跟着教官出过两三回任务,手底下沾了不少血了。
所以他看完太宰治百转千回纠结得不行的来信后,只是先冷静地指出小孩子不读完十二年义务教育是违法的,接着以应对自家幼崽各种突发奇想的丰富经验表示不如列个三年计划五年计划十年大计划,把虚无缥缈的远大目标细化落实一下。
不管想象中的过程是不是艰难未来是不是美好,花个五分钟写份短期计划,就会发现目标要么能行要么放弃。
一般自家幼崽是放弃比较多,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写在回信里了。
织田作之助写完回信担心不是很有说服力,又抓住鸣屋唯一一个成年人来添补内容,二叶亭鸣对着太宰治的来信思考了一会,在已经很厚了的回信后面附上了一篇。
来得及、来不及都不是问题。人的性命也不是问题。我是为了一个更远大的目标而奔跑的。
如果是那样,您就拼命地奔跑好了。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 织田作之助也忙于函授课程的繁杂课业,就连芥川银都有每天读图画书的启蒙作业,二叶亭鸣反倒成了家里最空闲的那个。
二叶亭鸣也的确不怎么想动弹, 正处于零零七高负荷加班搞完了大项目后身心俱疲的贤者时间, 特别是这个项目掏空了他全部的能量储备, 除了维持身体运作的口粮外真的一滴都榨不出了。
新补充进来的甜菜们都还在成长期,结出的果子品质和数量不尽如人意, 也就是给二叶亭鸣当零嘴啃两口, 就着勉勉强强的滋味展望未来会有的甜美。
要不是鬼灯紧急给二叶亭鸣运了批地狱甜菜的旧书做能量补充,二叶亭鸣真不敢保证自己能抗到战争结束。
毕竟世界范围的潜意识操控不是一般地烧能量, 为了把一个两个自己往泥坑里跳的背叛者们拖上岸, 让那些被战争与私利冲昏头脑的政客们清醒一点, 所有的英雄之名与和平过渡的战争收尾,背后全是二叶亭鸣挤海绵似的挤出来的压箱底能量。
还有头发也掉了不少,要在全世界都陷在战争里的背景下把舆论彻底扭转到反战的一边, 光是为了让因果线发展符合逻辑就让二叶亭鸣死了不知多少脑细胞。
人心对书真的属于超纲题。
好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迎来了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 二叶亭鸣瘫在鸣屋当一条咸鱼, 但也姑且在梦境里给超越者们开了个简单的庆祝会。
王尔德依旧是每天都会造访的那一个,二叶亭鸣出现在梦境里的时候他早就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窝在沙发里看书看得入迷,瞥见了二叶亭鸣出现也只哼唧了两声就当打招呼了。
坐在另一边的奥威尔放下书干咳了两声,摸摸鼻子也有点不太自在,寒暄了几句后随口扯了点他跟王尔德海上旅行的话题试图缓解气氛。
倒不是他们对二叶亭鸣有什么意见, 只是超越者们看到二叶亭鸣的时候控制不住地会出现点微妙的别扭情绪, 毕竟之前他们不相信二叶亭鸣的能力准备豁出命去大干一场, 结果二叶亭鸣这样那样的操作下居然真就把他们都给保下来了, 干了票那么大的事后连象征性的□□都没有,政府想返聘想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是打商量谈条件,好声好气得叫他们都不适应。
现实跟预想的落差过大,当初又信誓旦旦得太过坚定,让超越者们面对二叶亭鸣时很难分清感激和尴尬哪个更多一点。
偏偏二叶亭鸣不怎么能察觉人类复杂的情绪变化,奥威尔提起了就自然而然地接着话题往下聊,和平条约签订后王尔德立刻拽着奥威尔抢了条船,连带着船上的船员一道说走就走,不给英国政府一点挽留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片海上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