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灯火辉煌的梅园内,一片夺目的红梅正含苞待放,一阵夜风袭来,林内瞬间下起一阵漂亮的梅花雨,只可惜这是在夜晚,瞧不大清楚,若是放在白天,这样的景致一定会让人心旷神怡。
距离梅林不远的一座亭台楼阁上,陆自强孤身坐在里面喝酒,夜里来听戏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梧州城的普通百姓也没他这么大手笔能包下整座阁楼。
对面高台上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段《武松怒打西门庆》,但陆自强根本就没有细听,满心只觉得讽刺。
戏文终究是戏文,放到这俗世之中,感情再深的兄弟也会因为那一点蝇头小利而反目成仇,他竟是不知道,这些年,二弟竟然会为了陆家的掌家权而如此害他,他心里岂会不失望不悲痛,可是他又能如何,要他亲手杀了二弟吗?
莫说他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何况族中长老们顾全着陆家的体面,不愿闹得太难看,否则二弟今日又岂会活着离开陆家?
陆自强苦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静谧间,身后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陆自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柳若水,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柳姑娘,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已经回到柳家班了……”
“陆老爷心情不好?”柳若水见他手边的酒坛已经空了,不禁苦笑。
陆自强叹气道:“我来送送我那个可怜的二弟……”
柳若水闻言,眸中不禁闪出一抹困色来。
“陆老爷难道就不恨二爷吗?”
陆自强恍然怔了一下,一杯酒入喉,突然苦笑起来。
“怎么可能会不恨呢,若不是他,如今我的儿子也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我会好好栽培他,让他跟着我学管账,他会像瑶儿一般聪明良善,可如今,这一切就只能成为奢望了……”
他说着说着,语调渐渐沉重起来。
“我对不起夫人,我们的孩儿在她肚子里四个月,做娘的总比我这个做爹的感情要深厚的多,她一天天盼着他快些长大,盼着他能早日出世,可没想到这个孩子与我们竟是有缘无分,我本该把二弟杀了以解她心头之恨的,可我亦有自己的无奈,这一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柳若水瞧着他哀痛的模样,抿抿唇,轻声宽慰道:“都会过去的,陆夫人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至于孩子,以后一定还会再有的,陆老爷和陆夫人都是心地纯良之人,你们做了那么多善事,此生一定会有福报的。”
“不会有了,”陆自强苦笑着摇头,“木大夫先前说夫人滑胎时身体亏损得太严重,这辈子很难再有子嗣,这些年虽然喝了不少补药,但其实我们都明白,她不会再生了。”
柳若水闻言,抿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陆自强也不过是觉得心里太憋闷了,才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来,他现在根本就不敢面对夫人和瑶儿,他知道她们心里对他有怨恨,他也不求她们能谅解他,毕竟确实是他伤了她们的心。
只是他心里的苦又该对谁说,男人到了他这般年纪,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无人说道,所以只能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待酒醒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