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长老哈哈大笑,那张温和的脸庞上浮现出笑意,看着颜如玉的模样,像是在看着自家孩子那般慈祥,你说的不错,可是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却并非一句两句能说得明白,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他便能够销毁半座城池,能够让他们克制着自己不妄动凡人的,是另一种束缚。
颜如玉挑眉,难道是天劫?
渡劫时,如果此人罪孽深重,劫难就异常难渡。比如之前公孙谌就莫名其妙遭到了天道的优待,那劫数乃是最难,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承受,那一天都不可能走出渡劫峰,定然会被劫云击杀在渡劫之时。
若是行善之人,渡劫就较为简单。
据说仁善大师渡劫的时候,漫天都是金光,实属罕见。
五长老:这也是其中之一,让大部分人心存畏惧。不过这是面上的,我欲说的,乃是暗里的另一种说辞。
凡人才可以踏入轮回,而修士,却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颜如玉的脚步停下,猛然抬头看向五长老。
凡人?修士?
公孙家的习惯向来是喜欢大红大紫,张扬放纵的色彩,就算是一贯温和低调的五长老,他身上的衣袍也显得有些奢华低调。他背着手站在暖阳下,半边脸陷入阴影中,唯有凡人才是这个世间的根基,唯有他们才能够轮回转世,重新投胎。而踏上修仙的修士,几乎不可能再有这个机会,所以修仙之路,乃是一条不归路。
凡人是这世间最不起眼的生灵,他们遍及大陆各地,隐匿在修仙界之下,因为不出挑、因为数量太多,所以如同杂草,轻易就容易被强者伤害。
可就算是杂草,其根坚韧,其性不移,在厚厚天威之下,生生不息的他们才是最不可动摇的根基!
颜如玉:一旦踏足修仙之路,此一生,再无来世?
不错。
颜如玉慢慢抬头看向五长老,那么这个隐秘究竟是所有修士都知道,还是只有某些人才知道?
五长老笑眯眯说道:如玉觉得呢?
苏眉儿找到颜如玉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安静坐在庭院里。他身上穿着一件黑金滚边的长袍,宽大的袖子搁在膝盖上,挺直的腰身显得有些瘦弱。
他的脸色毫无表情,远远看去,仿如一座陷入肃穆中的神像。
她不由得出声打破了这片静默。
听说你们要启程离开公孙家了?这个消息还是下午的时候,她从老和尚那里知道的。
颜如玉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苏眉儿:之前公孙家想让我们回来,只不过是为了将道侣的事情登记在册,过两日就是举行的日子,等仪式办完了我们就会离开。
苏眉儿坐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家中待一段时日。
颜如玉的脸色淡淡:我本也是这么想,只不过有些人得寸进尺,实在令人憎恶。
苏眉儿有些好奇,谁得罪了你?
颜如玉的脾气很好,几乎没有真正生气的时候,眼下眉梢都流露着淡淡薄怒,足以看得出他的心情实在不佳。
颜如玉:华白刀。
苏眉儿倒抽了一口气,这个人她还是认得的,南华大陆再怎么神秘,那些出门的魔门多少还是有消息。
你是想去南华大陆。
颜如玉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在去南华大陆之前,他打算先去一趟无尽夏,有些困惑,他想与鲛人们说说,或许能解开一些迷津。顺便也让小鲛人回去看看家人,免得离群在外都生分了。
他们两人安静坐着,公孙家建筑都显得大方气派,就算是僻静的小院,也在屋檐墙角都留着雕刻的纹路,显出几分意外的奢华。苏眉儿在公孙家呆了些时日,算是明白了北玄大陆的世家看着不显山不显水,实际上确实与东游大陆的大门大派差不了多少。
不过相较于这些世俗的宅院,她还是更喜欢那山林的气息。
不过难得的是整个公孙家都在栽种一种白色透金的千藤花,传说此花有福,来于天上,赐福于栽种之家。这些植株藤蔓无数,可花期却是四季不败。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整个主家偌大的面积,四处可见这些白金色的花朵。千藤花花团锦簇又显娇嫩,淡淡的香气笼罩在四周,在人轻轻擦过的时候,便轻巧自然地沾染上少许,幽香常在。
苏眉儿深吸了口气,感觉肺腑都是这股香味:我与你姐姐联系上了。
颜如玉身子一顿。
他今日是心情不好,才会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寻常的时候大佬们也不会约束他。只不过走着走着,心里还是不舒服,才会随处找地方窝着,只是没想到会被苏姐给找到。
然后还抛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们还好吗?
不太好,但也还好。苏眉儿揉了揉眉心,你也知道之前现在他们在东游那边的名声并不是很好,而且很多人都认得他们,就有些不太方便。
以至于后来不得不伪装相貌,免得再泄露踪迹。
但他们几个本也是精彩艳艳的天才,虽然遭此劫难,几次死里逃生后,修为也在快速增长,从最初的慌忙到现在的冷静,已经脱胎换骨,与从前截然不同。
听完他们几个的现状,颜如玉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无事就好。
他明白人的心中自有傲骨,既然他们不愿意颜如玉帮忙,那也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可人总归会担心。如今得了他们确切的消息,他整个人的神态稍有不同。
这也是苏眉儿的目的。
你可有什么话想同他们说,下次与他们联络上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他们。
苏眉儿问道。
颜如玉沉默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苏姐若是能帮我盯着点他们,那便是莫大的恩惠了。
至于有些话,那自然得是当面说才是有用。
手足间不至于如此生分。
时间就在这絮语对话中匆匆而过,眨眼间就到了颜如玉所说的仪式。
公孙家继承了许多老式传统,譬如这等登记之事,便要寻个稳妥的日子告慰祖宗,然后郑重其事将名字记录在册,此后除非出现十恶不赦的大罪,公孙族人的道侣便也为自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颜如玉清晨醒来的时候,白大佬正袖手站在窗边,淡漠冷冽的侧脸看去,恍惚让他以为是黑大佬。他揉了揉眼,将被褥掀开,莲容,什么时辰了?
白大佬便淡淡说道:还有半个时辰。
他显然知道颜如玉担心什么。
颜如玉便安心去洗漱,然后踱步走到窗边与白大佬并排站着,才发现黑大佬正站在院里剪花。他顿了顿,重新确认了下,才发现那不是假象。黑大佬真的操着剪刀弯腰剪下几支千藤花。
他看着那白金色的娇花,再看看黑大佬的姿势,十七哥这是作甚?
而且白大佬居然就这么安静站着,这实在奇怪。
白大佬平静地说道:公孙的传统,每到道侣登记造册的时候,族人都会摘下庇护家族的千藤花,将之亲手戴在道侣的身上。
颜如玉对上黑大佬投来的视线,忍不住微微一笑。
只是一笑而过后,他的心里蓦然升起少许酸痛。白大佬方才的表情与他淡淡的口吻,那岂不是他的身体快过意识,一下子抓住了白大佬的袖口。
他最近都甚少与大佬们亲密接触,只是既然手都抓上了,那便得寸进尺,连带着手腕也牢牢握住。
你不打算去?
白大佬嗤笑了一声,尾音低沉下来,望着他的视线难得透着少许温柔与戏谑,颜如玉,你要我进那先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