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直率地问道:为何,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合作,不必非得是我。
小鲸鱼嗷呜,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在假象下,可能藏着一张面目狰狞的怪物脸,但可惜在鲸鱼憨厚沉稳的皮子下,颜如玉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恐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小鲸鱼:你以为灵气风暴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走进去的地方吗?整个仙城几百万人中,能暂时抵抗只有几百人,走进去的十数人,侥幸活下来的,估计就你,公孙谌,公孙柳和尘缘生吧。
这列出来的几个人,公孙谌不必说,公孙柳是二长老的名讳,他的修为高深,颜如玉倒是不吃惊。可他和尘缘生何德何能榜上有名?
他另有奇遇。
能施展幻术简直是个bug,即便是深藏在心里的事情,也会随着幻境逐渐显露出来,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颜如玉揉了揉眉心,这头狡猾的魔兽想要的目的可想而知。
它要颜如玉进入灵气风暴带回它的肉身。
小鲸鱼绕着颜如玉游动,鱼鳍拍动得飞快,简直划出了残影。它认认真真地说道:你将我的肉身带回来,便是救了我一命。而我还你一份解密如何?
它猛地出现在颜如玉的近前,撞在他的眉心上。
你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有些藏在了过去的未来里。
幽森空灵的声音,仿佛是要给他洗脑。
颜如玉一把将小鲸鱼给薅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将这里的幻境解开,莫让白大佬再重复这个场景,我就应了你。
小鲸鱼奇怪地甩着尾巴。
我做不到,这是公孙谌留下的残影,他人压根不再这里。他在过去,我的肉身,也砸在了过去。我们现在正在灵气风暴中。
颜如玉:
这魔兽的心眼可真多。
说那老多的屁话,结果私底下已经在偷偷搞活了。
如果他不答应,这坏胚子岂不是要强买强卖?
看得出来颜如玉其实已经答应了它,鱼鳍拍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跟拍肚皮似的,兴奋的语气从声音流露出来,过去的牡华天宗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体,我的存在是入梦来瞒着牡华天宗的,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不会将我送回去,而是送往不知山处。你回去将我的身体带回来,再找找公孙谌在何处就行了。
它噼里啪啦说完一通,一股巨大的力道将颜如玉整个人推下去。
失重感让颜如玉脑门一胀,重重跌进了水池里。
小鲸鱼心满意足地看着颜如玉消失的方向,鱼鳍拍来拍去,在空白的虚影里很是高兴。但是转瞬他突地愣住了:我怎么觉得我弄错了呢?
哪怕是他,送回过去,却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但总比它自己过去要容易。
所以它才赶着在这个时间将他送过去,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的诡异,让小鲸鱼萌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
它好像
弄错了!
斑驳的水花遮住了颜如玉的视线,他稳住身形,憋了口气爬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只感觉背后发闷。
那条臭鲸鱼推的力气也实在是太大,险些栽跟头。
颜如玉抹着额头的水痕将头发往后撩起,嗅到了一股过于香甜的味道。那味道爬满了他的身体,混着浓厚的血腥味不断刺激他的味蕾。口齿生津,饥饿感随之而来,让他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可就算捂住嘴巴,那味道反而从沾湿的手掌传来,让颜如玉控制不住舔舐的欲.望。
他软着身子从池子起来,四处打量,发现他身处的地方,正是小鲛人所说的地方。
这熟悉的大池子,这诡异熟悉的香甜味道,是不知山处!
可这浓重的血腥味颜如玉循着味道看去,发现正在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颜如玉微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四肢遍布着伤口,不管是手腕还是脚腕,都隔开了豁大的伤痕,更加痛苦的地方藏在心口,那涓涓流出的鲜血,都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挣扎着抬起眼皮,方才发现,那山壁之上,其实都站着不少人。
这是
颜如玉心中蓦然有了明悟。
这是献祭之所。
真正献祭之地,其实不在上面,而在献祭大阵笼罩中的这个池子里!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让颜如玉撑住额头,喃喃地说道:那头魔兽将我送错地方了?
不。
地方是对的。
可时间却错了!
这是在这是在书中所载的六十年前,牡华天宗献祭的那一场大典!
是已经被覆盖的,沉寂在过往的献祭。
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灼烧的痛苦爬上了他的骨髓,疼得他弯下腰。与此同时,那些远比平时还要深的灵髓咕咚咕咚冒泡,像是在沸腾。磅礴的灵力自无数根白玉石柱贯穿进地底,一根根亮起的大阵纹路泛着暗红的色彩。
有人沉沉低吟,祷告上天。
吉时已到!
倏地,光芒大作,沸腾的灵髓,无边的灵力,肆虐的灵气疯狂涌入那颤巍站立的身影,爆闪的光亮挡住所有人的神识。阵法运作的暗红溶于光团中,整个不知山处、整个牡华天宗都感觉到了那一瞬的地动山摇。
修士们大惊,不知山处的仙尊诧异,他们纷纷四顾,却看到座上的牡华天宗掌门露出淡淡的笑意,起身压下了所有的惊呼担忧,沉稳地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此番只是大阵启动的动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不知山处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秘境坠.落,沐浴在雨势中的修士们蓦然发现,体内的修为在不断暴涨,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般快速跳跃。不只是牡华天宗,不只是东游大陆,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仿佛天道降下了甘霖,让天道底下所有的修士都饱受恩惠。
一时间,诸位门派大喜,他们纷纷向牡华天宗表示感谢,如潮水的异宝涌入了库中。也有打听这其中内情的,可皆在这席卷的浪潮中消失无声。
所有人都自认为生受了牡华天宗的恩惠,一时间,修仙界再无人敢在明面上提起它半点的不是。
这东游第一大派,似乎也隐隐可以去掉前面的限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第一大派了。
白马过隙,这时间倏地翻过了六十余年。
一直少有人来的不知山处,忽而响起了两道不同的声音。一道显得低沉平静,一道听着清脆悦耳,那动听的嗓音仿佛黄鹂鸣叫,煞是好听。
像是一对小情儿。
又过半月,两道声音,就变作了一道。
然后是几百道。
他们吵闹,大笑,疯狂,簇拥着那道黄鹂般的女声,不断赞美她。
女声笑嘻嘻地说道:他的天赋确实是好,可也实在太好骗了。之前听他们说,公孙谌此人足智多谋,如此看来,却也是个轻信之人。
女郎说得极是。
他们如潮水来,便也如潮水去,眨眼间消失在了不知山处。
这充满着绿意的不知山处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被重重压垮在阵法束缚下的冷峻男人陷入了昏迷,他浑身破破烂烂,背脊的位置深深凹陷了下去,仿佛被取走了最后的傲骨,又将之抛却在了这里,只留着维持生机的仙丹。
那施舍的仙丹在第二日醒来,就被男人费劲打落,不知掉在何处。
失去灵根后,修士体内容纳的灵气不再受控,疯狂地在经脉内暴走,肆虐的灵气摧毁了五脏六腑,那晕染开的血痕越来越大,呼吸也逐渐低下去。
啪嗒
再一次醒来时,那极浅极浅的动静落入了耳中。
很轻,却也很明显。
在死寂得连风都没有的不知山处,这声音几乎成为指路灯。
他用下颚,用嘴巴,一点点咬住所有可以挪动的地方,将自己一点点移到了那水声的上面,那几乎是最后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