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谌:你们回去罢。
此话一出, 荀尚平和公孙离齐齐看向他, 一个脸色严肃, 一个眉头微挑,说出的话却是相同。
你想进去?
你要进无尽夏?
公孙离脱口而出后便摇了摇头,却是在说自己,我便知道以你的性格,怎会好端端说要来无尽夏,家中那些长老要是知道你如此任意妄为,那可真是要将自己活活气死才是。
公孙谌淡漠地说道:他们拦不住。
荀尚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拔出一只脚,那沉重的力道像是用土系功法沉沉压住,直到他走到公孙谌的面前,我要一个解释。
这也是颜如玉想知道的事。
昨夜入梦去,他再一次听到了白大佬的声音。白大佬的嗓音难得温和平静,似乎越接近无尽夏,颜如玉和白大佬的联系就越清楚。
他其实怀疑白大佬或许就在无尽夏!
可为何非得去无尽夏呢?
书中的主角九死一生,不得已进入无尽夏饱受煎熬,可现在呢?无尽夏并没有魂石山脉,而这地方的诡谲,也让其压根不可能成为镇压白大佬的墓穴之一!
谁敢进去送死?
颜如玉在如潮水的质疑中沉默地看着公孙谌,他遮着面纱,却从眉眼,从凝望公孙谌的长久视线,足以看得出来未尽的话语。
为何?
漆黑寒霜的眼眸看着他,长久的对视让他呼吸都将停歇。
久悬之锤重重落下。
为你。
疼痛感在血脉倏地崩塌。
刺痛、滚烫、如同毒液的热流扭曲成蛇,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口。
颜如玉惊醒过来,他的头很疼,从后脖颈蔓延到了太阳穴,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他的肺部还如同火烧一般。
他弓着腰咳嗽了几声,手心按在地上。
嘶
他的手心被草根扎破了。
几滴血落了下来,草根吸收了血液后变得更加挺立滋润,挨挨蹭蹭着颜如玉的手。他伸手碰了碰,草叶机灵起来,快活地抖擞着几片嫩芽。
这里是
颜如玉坐直了身,扎破的掌心搭在膝盖上。
大片大片无边荒凉的绿色铺陈开去,仿佛与天地相接,就连最遥远之处都染上绿意。充满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本该让人感觉到欢喜,却因过于旺盛滋长而让人惶恐。绿得太过真实,就像是一副色彩饱满鲜艳的油画,因为真过头,反而像假。
铺天盖地的绿。
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包括风声、虫声、鸟声毫无生机。
他是怎么来的?
一颗翠绿核躺在他不远处,饱满的绿意几乎要滴落。
无尽夏。
颜如玉看着躺平的翠绿晶核时,心中浮现了这个词。
但是他完全不记得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最后的记忆片段,是停留在公孙谌那双漆黑透亮的眼,那眼神太亮,亮到他心悸。
颜如玉咳嗽了两下,捡起了那颗翠绿核。
或许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奇怪的举动。不然黑大佬不可能轻易赞同白大佬的说法,就冒然将他引来无尽夏。
为他。
颜如玉闭上了眼,感觉到胸口仍然沉闷。
无尽夏。
颜如玉所能知道的是,这里并非没有生灵存在,但外界之人进来,却是会在瞬间就被无形的屏障抹去存在,继而逐渐消融、或者被异化。
倘若有人试图走出去,沿着一头走上几天几夜,最终也还是会走回原来的位置。
出不去。
这便是此地存在的意义。
无尽夏,只进不肯出,如同饕餮。
他慢吞吞地走着,无数绿叶矮倒,让开了一条单人行走的路。
颜如玉是什么?
生于颜家,为颜辉与龙丘灵之子,是穿书之人,被原书判定已经死去,活在现世的过去之人。
极西鬼林说,他是芽孢。
魔兽供他驱使的同时,似乎也在无形间影响着他。但是眼下只有他孤身一人的情况下,颜如玉又不得不使用它。他用晶核召出了一只魔兽,费劲爬到它的身上眺望着远方,除了一如既往的绿色,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脑袋疼得要晕过去。
颜如玉躺在魔兽身上,决定睡个觉。
咳咳咳咳咳
颜如玉挣扎着破水而出,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
他会游泳。
只是十几年没动过了,最开始的几个姿势还很僵硬,但是在划水习惯后就立刻上手,迅速地游水到了岸边,整个人靠在边上喘气。
他差点溺死在自己的梦里。
颜如玉爬上去,整个人在寒风凛冽中哆嗦,感觉连手脚都麻木了。整片乱葬岗和水域一直都是寒冷逼人,阴郁的环境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迅速脱下外面几件衣服,只留着单薄的中衣,然后扒拉着储物空间想要找一件合适的大氅先抵过去,然后再生火。
说起来,梦中的乱葬岗,能烧火吗?
你进无尽夏了?
他没有听到脚步声,只以为与从前一样是听到了白大佬的嗓音,便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他的记忆里完全空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黑大佬等人去了哪里,他还从未有过这种奇怪的遗落,让他总有些不安。
白大佬阴郁地说道:只有进了无尽夏,你才能见我。
见他?
颜如玉恍惚,抓紧了手里的衣物。
有一只手,极其冰凉、刺骨的寒冷,它贴上了颜如玉单薄的脊骨。落水后的中衣完全无法遮挡少年瘦削的腰身,白得晃眼,让人恨不得掐住那一截细腰。
他颤抖起来,弱小得如同幼兽。
干燥滚热的温度自后腰爬生,立刻窜流到四肢,驱走了严寒。
颜如玉:谢了。
他甚至连句称呼都没叫,就有些慌乱套上了衣裳,低头理着乱七八糟的衣襟。只是那忙乱的动作,无形间透露出一丝虚弱。
立于身后的素白公孙谌微眯起眼,阴鸷扭曲的视线停留在颜如玉白皙的脖颈上。
颜如玉待他曾有过浓重的戒心,可是自不知山处后,他就活似个在他面前彻底扒去所有伪装那般赤.裸,莫说是遮掩,就连心思也总是让人猜个七八成。
这种羞涩般的避让与慌乱谨慎,让公孙谌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