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荷包端端正正被小倌儿盛放在掌心, 碧色的玉落在细雪上,在眼前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光华莹润。
叶清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枚荷包,视线仿佛胶着在了上面, 他掀开了帘子,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被小倌儿一把躲过:公子这就不对了,虽说这荷包与公子方才所讲故事里的荷包十分相似,可它毕竟还是我的东西, 公子怎能不说一声伸手便碰呢?
叶清玉收回了手,指尖绻了绻:是在下唐突了。
小倌儿定定瞧他半晌,任由纱帘半敞, 眼中升起清淡的笑意:看来这荷包对于公子来说确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叶清玉攥紧拳头:不知小相公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这荷包是如何得来的?
小倌儿轻笑一声,慵懒地斜倚在旁边的美人靠上,道:不是说了吗, 是多年前一位相好的恩客赠予。
叶清玉仿佛不肯相信似的,问道:可是,他
我们这种身份的人, 小倌儿似笑非笑道, 想要得到些好东西, 除了客人赏赐给予,还有别的法子吗?公子是明知故问?
叶清玉低下头去, 略显歉意,抱歉。
无事。小倌儿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今日公子你为我带来了一个好故事,我听得很有意思,暂且就先原谅你了。
叶清玉道:可是小相公你还未替我完成多年来的一个夙愿。
什么?小倌儿顿了顿, 是你自己说不要我为你去寻故事里的那位公子的。现在又要来反悔么?
不,叶清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荷包,眼中晕出一抹暗色的温柔,我会自己亲自去寻他。现在,我想要小相公你手中的的那枚荷包。
小倌儿:你
叶清玉看着他的眼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小倌儿看他半晌,神情始终懒散随意,此刻见他如此执着地想要这枚荷包,目光中不禁也慢慢多了一丝柔软的情绪,他道:这荷包也是身外之物,作为方才那个故事的馈赠,公子想要,我自然会给,只是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这是二次赠予,方才公子只说了想看一看,没说想要,所以,得加些筹码。
叶清玉道:小相公但说无妨。
公子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称呼我为小相公,小倌儿把玩着面前的玉色杯盏,看似无意道,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这么叫,但是公子是否知道,我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叶清玉抬起眼来。
小倌儿停下动作与他对视:临夏。公子,我叫临夏。
叶清玉沉默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叫了他的名字:临夏。
然后纱帘终于被完全掀了上去,酒菜端上来,刚下过雪,两人就着窗外清寒的月色,开始把酒言欢。
这一幕的最后场景,是冷雨淅沥的深夜,清风苑中依然灯火通明,昏黄朦胧的烛光映照出依偎取暖的双双人影,像极了市井风俗画中的粗制插图。
点点灯光开始闪烁起来,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巨大的黑暗从远方层层铺过来,淹没了经过的所有地方,蓟和知道这梦境已经到头了,便拉住鹿鸣的手,在黑暗彻底将他们吞噬之前脱离了出来。
睁开眼,两人还是站在叶清玉的床前,连姿势都没变,再一看那边的沙漏,将到二更,这一段虚幻梦境,缱绻华光,于现实而言却只过了短短的一瞬。
鹿鸣轻轻将他手指捏了捏,意思是不要过于沉浸在虚幻中,他回头朝他笑笑,刚要说话,那边床上叶清玉已经醒了过来,他神情微带痛苦,酡红消退,只剩满脸的躁郁和疲倦,扶着头坐了起来,蓟和赶紧坐回去,鹿鸣也走了过来。
叶清玉看见他们俩,哑声道:蓟和,宗主,你们怎么在这儿?
蓟和道:师叔,晚上你喝醉了回来,是师尊把你背上来的,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叶清玉垂着头有些吞吐。
师弟,鹿鸣看着他道,清醒自持是宗门规训。
我我知道,叶清玉声音低低的,我知道的,师兄,可是我清醒了那么多年,却发现一直以来都是错的,真相远非我所认为的那样。
鹿鸣居高临下地站着,他知道此时按照自己的人设,应该冷淡甚至不近人情地规训他几句,起到宗主提点的作用,但是看着叶清玉眉眼间明显的痛苦之色,他实在是不忍心,沉吟一会儿,道:方才昏睡时看你眉头紧锁,停顿了一下,你梦到了什么?
叶清玉垂着头,一个知己。他说,宗主你不认识,是我以前修仙途中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已经很多年不再见了。
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我很想他。
鹿鸣道:关于道陵君,你查到了些什么?
叶清玉怔了怔,好像一时被问住,片刻又笑了,没有什么进展,世人都传他极为风流,时常流连秦楼楚馆,细问却又问不出什么,想来都是世人以讹传讹。
蓟和插嘴道:师叔你去了道陵君的住处吗?
去过,叶清玉望着被面上的花朵,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是寻常人家三进三出的小院。
鹿鸣道:我打算明天与蓟和去看看。
叶清玉:
不知怎么,他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一闪而过的烛光倒影,他抬起头来,镇定道:宗主不用特地去一趟,我已经查探过很多次,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想来已经许久弃置不用了。
鹿鸣道:当局者迷,师弟曾经与道陵君交好,总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叶清玉:
不知是哪句话刺到了他,叶清玉没有直接反驳,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清冷,他垂头想了想,最终道:好吧。宗主若不放心,那就亲自去看看吧。
鹿鸣与蓟和从叶清玉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雨好像有变大的趋势,还夹杂着一些隐隐的冰屑,两人从走廊上走过,来到各自的门前,鹿鸣看蓟和打开了房门紧接着就要进去,完全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便主动开了口:我可以去你屋里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