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二更, 夜早已深了,残月藏在云层的后面, 只洒下极淡的光,偶尔一阵风吹起地上的树叶,漫着股窒息的死寂。
刑部大牢。
昏暗潮湿的逼仄空间里只有几盏烛灯晃着微弱的光,在遮蔽天日的石墙上投成影。
当三更的梆声响起, 几道人影倏然在墙上拉长,盖住烛光。
下一瞬,血迹喷溅到石墙上,一点点渗进缝隙中,混着原本的霉味在牢里扩散。
一块木牌掉落在稻草堆上,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蒙着脸的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走吧。”
没有人发觉这里的腥风血雨,一切都悄无声息。
寒翊翻进王府的时候,景离沉着脸色坐在石桌前,月光映得他眉眼轮廓深邃,带着一分戾气,身后站着秦晚。
他在景离面前跪下,“王爷,任务完成。”
景离垂眼,“好。”
“但王爷……”寒翊的头久久没有抬起,“我们的人在撤退时,遇上了一支巡逻的士兵。”
景离闻言,蹙起眉,“怎么回事?”
“我们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看着很像岳海在荆州的兵。”
“岳海?”
“是。”
“起冲突了?”
寒翊摇头,“没有,我们本来也以为今天晚上会难收场,但有人挡在了我们前面。”
“谁?”
“是血影的人。”
景离眼中沉郁之色浓如夜色,眯着眼问道:“血影?你确定?”
“属下看到了他们手背上的血滴印记。”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属下不知。”
景离压下眼底翻涌的诡谲,拨弄着扳指。
血影的名号他心知肚明。
一个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
祁胤二十六年,血洗曾经一手遮天的青凤道,将动荡的江湖各方势力重新洗牌。
行事狠厉,杀伐果决,收钱办事从未失手,但非常神秘,不轻易出山。
无缘无故的,血影深夜现身京城,还帮了景离。
景离指节无规律地在桌上轻敲,冷声吩咐道:“仔细查查这个血影。”
寒翊拱手,“遵命。”
顿了顿,他继续道:“回禀王爷,属下查到简珩去向了。”
“哪里?”
“太医院。”
景离蹙着的剑眉并未展开,纤长的睫毛盖住他的情绪。
不平静的一夜终究过去,迎来旭日东升。
宋枝落打着哈欠,和景离打了个照面。
景离眉眼带笑地看向她,系朝服对襟纽扣的动作顿住,“昨晚没睡好?”
宋枝落摇头,抬眼凝着景离,发现他眼底的浅淡的青黑,学着景离的语调:“昨晚也没睡好?”
景离低笑一声,腾出一只手勾着宋枝落的下巴,倾身附到宋枝落耳边说:“胆子真是大了,敢这样和本王说话了?”
宋枝落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景离好像从一开始,就纵容着她的越界。
明明他是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察觉到自己失态,宋枝落敛神,岔开了话题,“今天不是休沐之日吗?为何还要上朝?”
景离手上动作没停,“南歧战事告捷,今天军队凯旋回京,皇上要封功行赏。”
“哦。”宋枝落了然地点头,随口问了句,“南歧不是块好啃的骨头,谁带的兵啊?”
景离想了想,淡声回答她:“周时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