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惜躺在冰冷的棺椁里,一张脸上尽是苍白。身着上等锦丝的寿衣,整整齐齐,发丝如墨,与旁边陪葬的金银首饰融为一体。
宋枝落手捧一束白菊,绕到棺椁的一侧,虔诚地放进棺材。只是在抽手时,素手轻挑起遮盖的白布。
下一秒,她看见锦绣绸缎的衣袖遮住的指甲修剪整齐,却映着瘆人的黑色。
呵,有意思。
看来这深宅大院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了。
宋枝落盖好白布,敛了敛眼眸,抬起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退到一旁。
临走时,宋枝落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桓羽。
沈桓羽头微低,眉目间有压抑的悲痛。
宋枝落沉默片刻,转身离开灵堂。
回到宋府,已是酉时。
烟儿从门外走进来,“小姐,宋二爷来了,老爷叫你过去吃饭。”
水珠顺着宋枝落的手流下,她柳眉微蹙了一瞬后舒展开,嗤笑道:“又来要钱了。”
宋珵庸是她爹宋聘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宋老爷子老来得子,可嗜赌成性,将宋老爷子留给他的财产输得精光,前些年还做了有损宋家名誉的败类事,被宋聘逐出了宋府。
眼下到了知非之年,只能屈身于离长安几公里开外的桓渠县的小村子里,平瓦黄坯,就真只是一介茅屋,比不上半点宋府的气派,揭不开锅的时候,便来宋府讨些银两。
宋枝落到膳厅的时候,楠木八仙桌边已经围坐了六个人。
“念梵,快叫姐姐。”宋珵庸忙不迭招呼坐在一边文文静静的宋念梵,看向宋枝落的眼里尽是虚伪的讨好。
宋念梵微微欠身,不敢直视宋枝落,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
宋枝落面色冷淡地在空位上坐下,看向宋念梵的眸光带着阴戾。
饭菜上齐后,两三个丫鬟端上一小盅一品官燕。
宋枝落眼皮微抬,就见宋念梵已经吃上了。
她搁下手中的盅,不轻不重的声音吓得宋念梵身体一抖。
“妹妹怎么又变瘦了?你要是缺钱,姐姐给你。”
宋念梵握着汤匙的手一顿,整个人有种无处遁形的僵硬。
宋枝落一直都知道宋念梵的手不干净,每次来宋府,都会小偷小摸地顺走几件值钱玩意。
她起初懒得多管闲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直到宋念梵的手伸到宋枝落这里。
去年端午的时候,宋念梵试图拿走宋枝落放在前院的一个瓷瓶,被宋枝落扇了一巴掌。
吃完饭,宋珵庸跟着宋聘进了书房,季蓉回了房。
膳厅只留宋枝落和宋念梵。
宋枝落的目光凝在宋念梵身上,眼底全是嘲讽。
明明是一袭玉色锦裘,却穿不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今年想拿个什么回去啊?”
宋念梵绞着手绢,面露委屈,“姐姐,上次是我做错了,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这一声姐姐,我受不起。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宋枝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擦着宋念梵的肩笑道:“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模作样了。”
说完,扬长而去。
第4章 四 画师
难得偷了闲,宋枝落在房间里睡了好几天,日子离过年越来越近。
傍晚出门置办完年货回到房间,正在缝香包的烟儿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迎上前,“小姐,你可来了,老爷正找你呢。”
宋枝落身形一顿,挑眉,“找我?”
“是。”
宋枝落丹凤眼微眯,嘴角噙起一抹笑。
书房。
宋聘背手而站,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见她进来,放下手中文案。
“年纪长了,能耐也长了。连着几天不来晨昏定省,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宋枝落低垂着头,没有反驳。
“还有,简家的这笔账,还没完。这婚不仅不会退,还要风风光光地办。”
这次出乎宋聘意料的,宋枝落还是那个姿势,安静地垂头站立,没有反对一个字。
过了许久,宋枝落才悠悠开口,“还有事吗?”
宋聘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了。”
话音刚落,宋枝落转身推门而出,留给宋聘一个单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