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大战登州
眼前巨兽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就如同细针扎入脖颈,这海怪的皮肉并没有于辖想象中的坚韧。
是的,如果它真拥有着坚不可摧的外皮,那么鲛人们就不用费尽心思用贝类在它的身上编织成一具巨大的甲胄。
海怪愤怒的摇晃着身子,它双目赤红,欲要喷火。
于辖牢牢的抓住了这柄深深插入巨兽的血肉之中的长矛。
是的——他成功了。
看着眼前痛到几乎癫狂的巨兽,来自凡人的反击也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渺小和容易忽视。
矛尖喷涌而出的那散发着灼热气息,带着极强腐蚀性的血液。
于辖丝毫没有高兴的念头,反而见此愈发的绝望。
这深深插入了这海怪长颈处的长枪插到一半便被骨头所卡住。
长枪无法继续前进,但就算是贯穿了又能如何。
对这巨兽而言,这如牙签一般的铁刺纵然全都陷入肉中对它的伤害也是十分有限。
而如今,在痛苦的癫狂之中,这登陆的海怪开始了大开杀戒。
它暴怒的推倒房屋,砸塌城墙,掀翻战船,拍死道路上一只只惊慌失措的车马牛羊和人群。
这三十多米高,直入天穹的怪物,是凡人绝对无法抵御的存在。
于辖死死的抓住了手中的长矛,看着这海怪肆虐,在地上造成的一桩桩惨剧。
他痛苦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他自身难保,性命垂危,只要稍微力竭从空中落下,于辖便将被摔成肉饼,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急如焚,同胞被鲛人海怪残忍分食让他怒火中烧,望着眼前那烧的长矛吱吱作响,依然在喷涌着,仿佛永不枯竭的红色喷泉,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他望着脚下的那一幕幕可怕的悲剧。
咬紧了牙关,想起了家中的妻儿。
朝廷欠饷经年累月,就算是自己仅是一小小千户,也不得不干些勒索商旅,倒卖茶货的勾当。
家里养着三个孩子,又要孝敬年迈的父母,妻子如今才刚三十,就染上了一身的病痛,每逢秋季阴雨天便双腿疼痛难忍。
父亲去年秋天中风,一连数月不能自理,但新皇登基,鲛人反叛,侵犯大明国土,自己奉诏率兵屯聚登州,无法帮忙。
都是妻子一个人强忍病痛,安顿三个孩子,照料连饮食排泄都不能自理的父亲,安慰自己十年前开始便略有痴傻的母亲。
今年朝廷结款,自己留下些饭食所需,将剩下饷银托军中返乡同胞交给妻子,让其在乡里顾两个婆子帮妻子分担家务。
但妻子担心今年战事加剧,鲛人愈发猖獗,便用这些钱财从铁匠那里买来甲片,了两个月时间趁闲在家中编成一副铁甲,让同乡百户朱长屯带给自己。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脑海中温馨的画面闪过,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妻子那张娴静忙碌忧愁的面容。
但……一人之家可保,天下之家何为!
当今天子圣明,我死之后,必不能使我妻儿父母流落街头,为乡里恶霸所欺。
他坚定了眼神,竭力让自己抛却这些私利杂念。
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咬紧牙关,单手扯下了腰间战裙,蒙在了头上,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双脚用力蹬住鳞甲的缝隙。
他重新握住了匕首,牢牢的将其固定,放开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的长矛。
抽出了腰间弯刀。
他望着面前那道深深刺入这海怪肉身之中长枪,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裹着白布握紧长刀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登州为山东屏障,自古以来,登州有失则山东不保,山东危则京师震动,昔年唐赛儿以白莲教千人起事,危霍乱山东,竟能使得天下人人自危,便是如此。
自己身为明将,父辈祖上世食君禄,此时国家危难,岂可因一家之私而视天下危难于不顾。
况天子如天之仁,自己怎可怀私心念妻儿而废公事!
想到这里,长刀在手对着面前长矛刺出的伤口便是一顿猛砍。
砍到深处,这怪物扭动的便愈发癫狂了起来。
“吼!!!”
海怪拼命的摇晃着长颈,希望能将此物从脖子上晃下,但很可惜,于辖正攀附在他脖颈的最底部那处没有甲胄保护的地方。
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淋满了于辖一身。
霎那间从他的身上冒出一阵阵白烟来,他痛苦的嚎叫着,呼喊着母亲父亲妻子的名字。
然后继续疯狂的一手抓着匕首继续的挥刀砍去。
他的皮肤已经出现了裂痕,满是碳化后焦黑的痕迹。
但纵然奋力的挥砍,砍出来的那道半米长的伤口对于这巨怪而言不过也只是堪堪砍透了表皮和一层薄薄的血肉罢了。
腰刀的长度着实有限,于辖顶下决心,他已然抱定了死志。
他放开了匕首,拨开了那巨怪表皮的伤口处,望着迎着那迎面而来的血柱,怒吼一声,放下所有的念想,咬牙钻入了眼前这道巨大的,满是腐蚀性液体的血肉溶洞之中。
眼前的海怪彻底的癫狂了起来!
它赤红着眼睛,在愤怒的摧毁了一段登州城的城墙后,这战无不胜的巨兽,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城区中的几十万血食。
巨大的痛苦让它完全将鲛人们希望抓捕更多凡人充实它们牧群的想法抛之脑后。
它仰天怒吼然后愤尔下坠。
最后化为了一声悲哀的嚎叫,大股血液顿时如奔流一般从它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它三十米高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那宛如地震一般巨大的声响宛如巨龙陨落。
那血液从它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喷出数十米高,宛若巨浪一般,背后的那些鲛人祭祀暗道不妙。
但为时已晚。
它最后张开的獠牙对准了登州城内一对逃难的母子,父亲三日前在家中床上离世,她留下长子次子在家陪着随着丈夫的病逝同样陷入弥留之际痴呆的奶奶。
因为东部战事吃紧,乡中军户尽数被征召上了前线,于是她急匆匆的从家乡抱着幼子来登州找在登州卫备倭军当千户的丈夫,让其回家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谁料想刚到此处便见鲛人侵略登州哨骑疾驰出城求援,又听的前线已危如累卵,敌寇十倍于守兵。
她心忧丈夫安危,怀抱幼子登上城楼瞭望。
听的城外海港金鼓喊杀之声大作,两军交接白刃纷飞血流成河!
心中焦急万分!
若是前线战败,登州城陷,几十万军民便都要成为那鲛人的奴隶和喂养海怪的血食。
却又见有红衣哨骑传来前线捷报,备倭兵已击退鲛人,登州城可保。
刚松口气,却又见海中起巨浪,有海怪登岸,直扑登州城来,却又被明军舍命挡住。
见到那几乎贯穿天地的可怕怪物,城中之人,扶老携幼,乘马驾车,纷纷向着城外逃亡而去。
逃亡的车马阻塞城门,又听的知州已收拾细软,变装弃城而逃,绝望之下,城中哭喊之声震天。
那海怪逼近,摧毁城墙,房屋在其脚下刹那间倾塌,一副末日的景象。
本来母女二人见那海怪迎面而来,一步跨越十数米,本以为没有了活路。
怀中稚子和母亲相拥而泣,躲在屋后,本以为已无活路。
谁料想那怪物杀人无算,遭了天谴,在母子二人面前暴毙。
女子虔诚叩首,感谢诸天神佛保佑。
那海怪食人无数,冲进城内,还不知要吃掉多少人畜才肯罢休。
但未等她将乡间豪绅盖的庙宇中的三清上帝广智如来罗汉护法等等全感谢一遍。
得到同伴陨落的消息,十数道悲鸣在所有还在庆贺城池得保,皇天庇佑的登州百姓耳旁响起。
只见从那海面之上,又露出十余只同那只倒毙在登州城中的巨兽死不瞑目的面容相似的脑袋。
它们仰天发出一声声悲鸣长啸,然后这悲鸣化作愤怒,鲛人祭司们大喜过望,立刻命人立刻敲起海鼓,驾驭海狮用锁链将其拖拽上岸。
今日誓要将眼前的登州城夷为平地!
看着那些摇摇晃晃,愤怒的吼叫着朝眼前已经残破不堪的登州城逼近的怪物们。
城中的居民在几次大起大落之中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城外残存的明军见到之前千户于辖成功的案例,受其激励,纷纷鼓起勇气冒死效仿。
但凡人在这些怪物面前如蝼蚁一般,能成功一次便实属上天庇佑,更何况此时海怪和鲛人们已有防备。
明军的刚一靠近不是被鲛人迎面而来的数十只鱼叉洞穿,就是被这海怪用尾鳍拍成肉泥。
头顶的海怪势不可挡,逼近那道已经坍塌破损不堪的城墙,城中居民看着城外那些双目赤红,身高三十余米的狰狞怪物,陷入绝望之中,哭声震天。
登州城危在旦夕!
但就在这些可憎之物即将跃过城墙,在城中大开杀戒之际——
突然!从城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人们向西遥望,只见往东尘烟滚滚,传来万马奔腾之声,烟尘中刹那间一骑白马载着红袍银面的大将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