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看上去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反应。
零零九便继续说:“这是整本书赋予我的观念,我,我没有在狡辩。后来因为你,我的观点被潜移默化地改变。我开始认真对待书中每一个人,知道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知道女子也该是自由独立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非仰人鼻息而活。知道我先前有多差劲,掌管的书里竟然这样坑害百姓等等。”它说来说去,说到最后又不太好意思说起来姜莞改变了它什么,总觉得在正主面前这么说话太难为情,便用“等等”一笔带过。
姜莞也只默默走着,姜琰的寝宫暂时未被收拾出来,她要回自己那去歇息一会儿。
这样天色暗暗的时刻实在很适合人静下心来散步,但她还是出声:“备车,我走累了。”果然是做了皇上也没改变,依旧是娇气的。
她先头沉郁地走在路上,还让人以为她转了性。
“继续说。”姜莞坐上车辇直接向后一倒闭目养神,谢晦在她脑袋将要磕到车壁时眼疾手快地递了枕头过去,让她脑袋落在枕头上。
零零九这才继续开口:“书的观念作用于我,我的观念转变同样作用于书中。在你的影响下,我觉得沈羞语该追求自己的生活,不应当到宫中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我的观念改变,书中世界随之改变,对沈羞语的禁锢就没有了。谢晦也是因为我受你影响,看到你行事改变他的观念,就觉得他也没必要做祁国的太傅,所以他也失去束缚。对相里怀瑾也是一样,你都做皇帝了,干嘛还要让他来一统……”
一切答案都有了解答。
姜莞又问:“若是姜琰没死,此时他再推行政令。”
零零九会意:“不会再有天灾阻止他……对不起,其实他为你废除娼/妓时就已经没有天灾惩罚了。”
姜莞语气平静:“你不该对我说些。”她很不爱听人道歉,错误已然铸成,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消弭的。
零零九沮丧:“可是姜琰已经死了。”
姜莞轻飘飘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你便抱憾终生吧。”
零零九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她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但也没有办法生气。
姜莞又问:“既然你说你的意识作用于世界,那你能给我变个谢明月说的大炮出来么?”
零零九瞠目结舌,被她为难:“怎么可能?我也只不过是书中意志的体现,代表着整本书的观念转变罢了,我上哪里去给你变大炮出来!”
姜莞也只不过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指望它能做到,但言辞依旧犀利:“你可真没用!”
零零九被她伤到,伤心地缩进她意识海中去了。
姜莞的世界这才彻底安静下来,她觉得真相滑稽到让人发笑。
很快便到了她寝宫外,宫中已经一尘不染,像夜里根本没有发生过宫变。
到了寝殿,姜莞并未直接睡下,到桌前拟了名单出来交给谢晦:“今日我要忙许多事情,你看到薛管事回来将这个交给他。”
谢晦顺从:“是。”
“刚才随我一同去太极殿,有什么想法?“姜莞抱着茶盏问他,像是在谢家村问过的无数次那样。
“他们眼光很差。”谢晦实话实说,话中的“他们”自然是指祁国的那些大臣。
姜莞忽然眉飞色舞,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如今可是皇帝哦!”
谢晦微怔,以为她是在炫耀,道了句:“恭喜。”
姜莞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面无表情道:“如今我是皇帝,你是要做什么?贵妃?皇后?你想得美。”
谢晦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好在情感缺失并不会让他感到尴尬,只是意识到他们之间并没有那方面关系,做面首还好说,真要册封他是很麻烦。
“你想做什么?”姜莞又问了一遍,她方才的意思是在告诉他她如今是皇帝,不必让他再以面首身份待在她身边。
是出于什么想法说出恭喜的呢?
谢晦这下会意:“但凭陛下吩咐。”
姜莞眨眨眼,早已为他想好了去处:“正好我要召许多人到京城来,你便跟着其中来的安平县令一道,为他做下属,向他学习。”
“是。”让谢晦去向别人学习,他也很顺从地答应,没有半分骄矜。
她要将安平的运行模式推广开来,谢晦作为男主,很善于学习,不加以利用可惜了。等他将安平推广开,再让他回来做重臣处理朝堂大事,继续利用。
第199章 丧仪
宫中的丧钟同样敲醒了京城中沉睡的百姓。
各家各户被惊得点灯,在如豆的烛火中愣愣听着宫中传出来的钟声,半梦半醒。
上到耄耋之年,下到三岁稚子皆明白一个道理,宫里钟声一响,就是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这个事实让众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是那个暴君死了吗?
都说祸害遗千年,如姜琰那样的祸害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死了?
百姓们日日骂着姜琰快些死吧,却发觉他死了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倒心里像堵了些什么,说不上来时什么感觉。
年纪大些的便想起皇上一开始好像也是有过行好政策的时候,但都是旧时回忆了。只是人一死,每个人便会在所难免地美化他的形象。
或许姜琰死了也不好。
百姓们最怕的就是一个“变”字,他们更习惯日复一日安定又平稳的生活。但谁都知道一旦皇上驾崩,新旧交替必然会生出变化。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政权更迭一般都要伴随着血肉,朝中一件小事落在百姓身上,也是让普通人遭不住的苦难。
旧的去了,新的就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