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且说来。”钱大人倒也痛快,认为小事而已,举手之劳。
“和那个女郎有关。”谢明月说着从袖子中摸索出张纸,“我当日随谢晦抗税,将亲娘留在村中,那个女郎派人照料我娘,我很感动。只是后来她让我还钱……”
“她既替你救了你娘,你该为你娘还这钱的。”钱大人谆谆告诫。
谢明月面色一白,很快道:“是该还的,只是那女郎要得太高,我负担不起。我想请您帮我看看,她方子上写的东西是真这么贵吗?若真如此,我说什么也要还上的。”她将手上的方子递给钱大人。
在谢明月看来,姜莞一定是故意给她难堪才编出来的方子。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几个月内便用花去百两银子?
她抬眼偷看钱大人的神色,只见他眉头渐渐锁起,神情逐渐凝重,她就知道姜莞是骗她的!
“若真按这方子说的所用之物,便是百两也不够。只是方子里许多东西都很稀罕……”莫说拿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山野妇人用了。
谢明月苦笑:“若真是那样稀罕的东西,我娘不过是一个村妇,那女郎不紧着自己用,又怎么会给我娘用呢?”
钱大人没将话说死,只道:“正好我也要去看望她,便替你问问此事。”他虽没一口断定姜莞骗人,但这样严肃的态度叫谢明月十分放心。
二人从谢明月家出来,和一群村民会和后就往谢晦家去。谢晦早趁着钱大人去看谢明月她娘的功夫给姜莞通风报信去了,还是村长领着钱大人过去的。
钱大人路上再三道:“大家莫要跟着我了,外面风大,你们在院外等着还要吹风,我实在于心不忍。”
村民们怎么也不肯走,就要跟在他身边。
钱大人便露出包容而无奈的笑,像极了一个好官。
门前等着他的不是谢晦,而是两个穿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刀的护卫。护卫的脸都十分普通,也没有什么骇人的气质,让人看一眼完全记不住容貌,转身便忘了这么个人。
钱大人却从这两个守院门的护卫身上嗅出些不寻常的味道。
护卫的要义才不是远远一看就能靠一股霸气将人吓退到十万八千里外,那是镖师的要领。身为护卫,最重要的是保护主人。
而这样平常脸的护卫在京中权贵里是最吃香的,既能在暗中保护主人周全,不易被敌人发现,能打人个出其不意,又不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
还有他们腰上的长刀形制也与普通长刀并不相同,刀柄比寻常长刀长出一截,这倒让他觉得十分眼熟,仿佛自己在京城也见过这样的长刀。
钱大人越想越心惊,难不成这在山间修养的小女郎还能和京城有什么干系?
他悄悄思索期间,两个护卫却开口说话了:“大人,女郎等你多时了,请随我来吧。”
钱大人不知是那女郎年幼不通礼数,还是她的确有这样将他当手下人看待的底气。他更倾向于前者。
因为他在京中的位置已经很高,能如此随意待他除了皇亲国戚,连太傅家女眷也对他尊敬有加。
而皇家大约是作孽太多,子息凋敝,到这一代已经没有女儿,只有姜琰一根独苗。若不是没得选,谁会让姜琰这样的人当皇帝呢?
而姜琰是真正的后宫佳丽三千,他不止是广纳妃子,还时常微服出巡,哪怕是□□,被他瞧上的他也要大张旗鼓的将之掠夺入宫。
钱大人时常想要是姜琰少造些孽,这么多年来也不至于一无所出。
姜琰到如今膝下一儿半女也没有,百姓们常在民间悄悄说是他作孽太多,老天看不过去,让他一辈子都不能有个孩子。
看,哪怕做了皇帝,没有孩子也要在背后被百姓们议论纷纷。哪怕暴戾如姜琰,也免不了要被人说无后为大这样的话。
不过人们是不敢当面提这些的,就连文武百官也不敢说这种话。
光禄大夫曾上书催促姜琰子息之事,姜琰翌日竟难得上朝直接将此奏折拿出来与百官分享,并说不知朝上有人如此关心他子孙后代之事。
他表示十分感动,并要纳光禄大夫入后宫,让之为皇家开枝散叶切身实际出一份力。
百官傻眼,完全没料到姜琰还有这样荒唐的行为,自然是拼死劝谏。
不过姜琰若能听得进去谏言也不会是个响当当的昏君。他不顾百官阻止,硬生生将光禄大夫纳入后宫,还更加荒唐地给他封了个美人。
自那之后,再没人敢提他有无后代的事。
钱大人被两个护卫带着向内走,村民们在院外等着,看着刚刚钱大人进去的背影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
钱大人的威风好像都不见了。一直以来他虽然平易近人,但人们能感受到他是个大官,只不过是个很亲切的大官。
刚才一下子他好像不像个官了,倒真像来谢晦家做客的客人。
两个护卫引着钱大人到房门前道:“大人,您请进吧。”
钱大人不知为何,为官多年的本能让他心慌起来。上一次他这么心慌还是因为和百官齐跪在殿外,阻止皇上纳光禄大夫为妃。
第122章 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钱大人按下心慌,想起自己是知名的大人,推开门去。
“大人来了,咳咳。”他甫一推开门,就听到一道懒散的女孩子声以及零星的咳嗽声。
循声望去,他这才发现这间外表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烂的屋子中有多华贵。这一愣神,房门被护卫从外关上,他被吓了一跳。
“我吹不得风,还请大人见谅。”零零九看着姜莞一面抓着糖吃一面刻意掐着嗓子的虚弱模样无言。
有一道屏风之隔,钱大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一下明白这小女郎是在同他讲关门的缘由,于是很和蔼道:“是我疏忽了,女郎莫怪。”他拿出对平常百姓的那副态度对姜莞,将她当成娇贵一些的小姑娘。
姜莞轻轻地应了一声,在心中狂笑,吵到了零零九。
钱大人倒有些莫可奈何,还有些不确定的惴惴不安。这房间装饰华贵,可见在这静养的这位女郎身份并不一般,他为官多年十分谨慎,并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