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已经烂到根儿里了,一个好官员根本无法改变如今的局面。”姜莞难得一本正经地同他说话,嗓音低沉,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她。
零零九几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同样屏住呼吸。
谢晦问:“该怎么做?”
姜莞冲他露出个甜美的笑:“不如跟了我,我带你造反,事成之后你想怎么改祁国就怎么改祁国,怎么样?我一定给你个大官做!”
零零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还会被姜莞的神情蒙蔽,实在是太过不长记性。它同情起谢晦来,他刚刚明显也将她的话当真了,甚至罕见地反问了她。大概他日后再不会相信姜莞的话了。
果然他看也不看姜莞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她嬉皮笑脸,看上去更不正经。
谢晦没长耳朵似的不理她。
“给我滚!”姜莞一指房门,突然生气。
谢晦忽然长出耳朵,转身离开。
他一走,姜莞脸上的怒气顿时没了,悠闲地歪躺在榻上。
圆圆进来伺候,看上去眉开眼笑的,应当是吃饭吃得很开心。
姜莞直接问她:“谢晦和谢明月的娘有什么恩怨?”
圆圆老实回答:“当年谢晦哥的爹娘不在时,谢明月她娘看他们可怜,很照顾他们,送了他们不少吃的,算是恩情呢。”
姜莞食指在矮榻扶手上轻叩:“那谢晦他们爹娘怎么死的?”
圆圆突然压低声音:“活活累死的。”
第79章 谢明说的果真没错!
圆圆话音一落,零零九大惊:“怎么会有人活活累死,累了就休息一下嘛。”
姜莞嗤之以鼻:“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没有荒废的田地,依然有饿死的农夫,为什么啊?按你的话说饿了就吃点东西不就好了,怎么会饿死人呢?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你的世界吧,伟大的管理员。他们用双手获得丰收,收获的东西却并不属于他们。为什么累啊?因为累不一定会死,不累一定会饿死的。”
零零九被她一通话斥得一言不发,难受极了。
姜莞道理都懂,还是装出被吓得咳嗽的样子,一脸天真地问:“为什么会累死啊?”
圆圆一面给她倒水,一面低着声音跟同姜莞道:“我其实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那都是大约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地租远没有现在这样温和,一年到头来赚得几乎都要交到东家去。东家还要再交到衙门,层层上交,村子里经常什么也不剩,还要向东家那里借粮,不然是捱不过冬天的……”
姜莞向嘴里丢了颗糖,接过圆圆递来的茶碗问:“借粮?”
圆圆答:“是啊,就是借粮食。”
她苦于自己的表达能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向东家借粮食保证我们能度过冬天,然后待明年收获的时候再用交了租后剩下的粮食去还租粮的债。”
姜莞捧着茶碗听罢问道:“万一明年收成扣完后不够还债呢?还有,粮食都还债了,自己家吃什么?”
圆圆叹气:“那就只能再向东家借粮了。”
零零九忍不住再开口:“这不是恶性循环么?”
姜莞垂眼,掰回话题:“继续说谢晦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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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意识到自己跑题,拍拍脑袋吐舌道:“说跑了,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对,那时候地租很高,常常交了后什么也不剩,只好借粮。当时谢晦哥她娘刚生下谢明,身子正虚,谢晦爹就借了粮食,次年要还。他娘那时候刚生产完没法下地,全家重担都压在谢晦爹身上。谢晦爹又要照料一家,还要下地干活,想着交租还债,一日到头来几乎一刻空闲也没有。他爹是每日最早下地的,也是最晚离开的。一日到了很晚,谢晦哥他爹也没回来,全村人都去找,最后是在田里发现人的,手里还拿着锄头……”
圆圆嗓音带了些哽咽:“一个男人尚且受不了这么累,更何况是谢晦哥他娘一个刚生产完的女人。即使那时候谢晦哥年纪小也跟着一起下地,但是真的太苦了。后来他娘没能坚持到下一年收租,便随着他爹一起去了。”
姜莞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茶,没什么反应。
圆圆叹息:“谢晦哥真的很苦,他那时候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还要处理爹娘的后事,更要下地干活,真是惨极了。尽管大家肯帮衬着他,但对当时的他来说这一切单拎一样出来就是很惨的事情了,不必说还都是一起发生的事,只不过他还是坚持过来了。“
姜莞倒没有任何同情,一双黑色的眼葡萄般灵气十足。
圆圆又说:“谢晦哥从小就很聪明,后来更是帮村子里减了许多次租,是村子里的英雄。”
姜莞:“若他有机会做官,你们会希望他去么?”
圆圆不假思索:“当然咯!谢晦哥如果做官一定会是个好官,我们就都不用挨饿了。”
姜莞撇嘴:“男人多是一有钱就变坏,哪怕你的谢晦哥也无法免俗,记着些。”
圆圆懵懵懂懂的:“哦!”
姜莞笑笑:“现在去告诉你的谢晦哥哥,我要沐浴,让他给我烧热水去。”
圆圆一溜烟跑出去,找谢晦烧水去了。
谢晦正在厨房干啃几口薄饼,嚼在嘴里颇给人种嚼沙土之感。他手上拿着书,借月光看书。
谢明就坐在他身旁,双膝垫在双肘下面,双手托腮。
连一日还未过去,姜莞的到来让他们颇有一种兵荒马乱之感。
“哥,对不起。”谢明嘟囔。
谢晦看他一眼,开口冷冽清寒:“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谢明听懂,垂头丧气:“我会改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