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瞳说:走,去超市再买几瓶,回天台上接着喝。
冷超点头,从裤兜抽出赢来的饭卡,潇洒唤服务员结账,服务员走过来说:同学,已经结过了。
冷超一饭卡拍到童瞳头上:又跟老子抢结账,没看见我这姿势多帅,全被你搅和了!
这么帅留着给杜骊看吧,说不定她一开心还能让你多活俩月。童瞳挡开冷超的手,下楼朝旁边的超市走过去。
冷超拿了一瓶二锅头两包花生米,走几步折回来又拿了一瓶,童瞳再加了两包花生米,冷超结了账,拎着塑料袋往寝室楼走,两人直接上了八楼天台。
南苑寝室地势偏高,从天台上看过去,六十几幢宿舍楼、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足球场篮球场排球场网球场全在眼底下,一簇簇的灯光亮起,一个热热闹闹的夜间。
热闹离他们很远,天台安静得只听见风声。
一人开了一瓶酒慢慢喝着,冷超突然问:同居是什么感觉?
童瞳一愣,看冷超面色看不出什么,一时拿不准他是正经问,还是在给自己挖坑,他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别多想,就想问问你这个过来人。冷超一本正经。
童瞳却看出点别的什么:过什么来人,突然这么关心这个,说,到底怎么回事?
冷超难得做个人,没插浑打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顿了顿说:杜骊要我跟她一起搬出去住。
童瞳双眼骤然睁大,脑子里一下涌入太多信息,都不知道先捡哪条说,冷超看着童瞳又急又憋的样子,冷笑了声:现在看我是不是特像待宰的羔羊?
宰你个不就同个居,你怎么像要去赴死一样?童瞳皱眉。
唉!冷超喝了一大口酒,迎着风大义凛然悲壮地说:当你24小时都要跟你女朋友兼妈待在一起,你也会怕的。
童瞳一口酒带花生全喷了出来,指着冷超骂:你有没有良心?杜骊对你那么好,你拿她当妈?
冷超气势下去,颓然坐到地上:要不是念着这点好,能撑到现在?他胳膊肘顶了顶童瞳:讲真,同居不腻吗?还没住在一起,只是整天上课下课被她盯着我已经要疯了。
童瞳冷笑一声,他真觉得冷超矫情,明明喜欢对方,放不下对方,嘴上非要找回所谓男人的面子,哪能女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结局是不是被揪着耳朵回去跪搓衣板,外人面前,姿态一定要表现出反抗的样子。
他对冷超说:你就作吧,哪天杜骊清醒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是被人下了蛊,到时候有得你哭的,可别撒泼打滚求复合。
冷超大声冷哼一声:我冷某人,什么时候对淫威屈服过?
酒喝掉一半,花生皮散了一地,远处的灯光球场灯光渐次熄灭,自修室出来的人像鱼群一样缓缓游向四方,南苑、西苑、东苑、沁苑,四个片区的宿舍楼多了吵闹声,有的地方沉寂了,有的地方喧嚣才刚开始。
你想过跟杜骊以后吗?童瞳问道。
半晌,没等到冷超的回答,童瞳转头,冷超坐在地上靠着栏杆,半眯着眼睛哼着不着调的歌:别聊这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都是自由的,不如一切交给命运吧。
那就是没想过。童瞳替他下了结论:我就知道,你就等着那天呢吧?一毕业就遁得无影无踪,别说杜骊了,保证连你亲妈都找不到。
嘿,还是你聪明,要说最了解的人还得是兄弟,女人,唉女人,只有女人才相信天长地久。冷超有些喝多了,说话微微大了舌头。
是吗?天长地久。
这四个字,是祝福,是诅咒,童瞳不知道如果应在自己身上,会是哪一种。
你呢?冷超直截了当:你跟秦澍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到底算怎么回事?恋爱?男朋友?
童瞳也沉默了,冷超一个外人也看得出来这不是恋爱,他一直欺骗自己为了什么。
冷超捅捅他,童瞳说:随便算什么吧,他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我都行。
冷超深吸一口气,坐正起来到童瞳身旁,盯着他的脸说:他对你,不是你希望他能做到的那样,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可以为你打架为你背处分,你的一切他都可以上心,但是他不能喜欢你。
童瞳眼眶红了:你知道个屁!不能喜欢我?凭什么不能喜欢我!不喜欢我那他有的没的做那么多
是你不明白!冷超也提高了嗓子,眼神又楞又直:我他妈说的是他不能喜欢你,他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就算他喜欢你,他也不能喜欢你妈的我都被自己绕晕了,等我理理,对,他不能喜欢你,他看着挺有主见,又勇又莽,但他骨子里是个懦夫,你明白吗,他不敢喜欢你,不敢跟你在一起,别说你是个男的,你就是个女的,就你这性格,他都未必敢,他不会认真的,童瞳,他对你有兴趣,可能吧,但他不敢,他怂
冷超越来越语无伦次,他真喝多了,但这番醉意熏熏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童瞳头上,九月的夜里一下就凉透了。
睡觉时秦澍也会搂着他,那是他深夜里唯一忍不住露出来的,柔软的心,可是一到白天,这一丁点柔情立马褪得干干净净,眼前的人退后变成兄弟、同学、校友、发小,秦澍扯过手边所有的一切,来掩盖他那羞于见人的一点真心。
童瞳踢了踢昏昏欲睡的冷超:我累了,我想跟他分开,你说我做得到吗?
冷超嗯嗯了几声,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几句。
做得到吗?童瞳问自己,秦澍不是半路杀出来的意外,不是心血来潮的突然喜欢,是从小到大的依偎、依赖,是刻在自己成长的每一天,让他对着糟糕的父母和家,还能绷住自己往前走,支撑自己的那股力量,一直以为路的尽头是彻底的自由,两个人的无人打扰,谁知道,根本是他打扰了别人。
真的太好笑了。
我说你好,你说打扰。
第5章 失控
喝了一晚上的酒,童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痕迹,大概是遗传了童世宁的天赋异禀,小时候印象中的童世宁十天有八天在喝酒,剩下两天在醒酒,终于喝到胃大出血,郁星大半夜看着他呕了小半桶污血,在那一刻对于要不要叫救护车送医院抢救竟然冷静到犹豫,如果放任这个家伙不管,可能能吐死过去,那就真的一醉解千愁了,然而童世宁求生欲发作,神志不清还在指挥郁星,给老子叫,叫救护,车
后来半个月童瞳每天放学都先去医院,一开始病房没床位,童世宁趟在过道的简易床上,脸色灰败,一个五六岁小孩好奇地凑近了人事不省的童世宁,被家长一把把人拎了回去,低声嚷着:看什么看!这个人快死了!
走廊另一头的童瞳发笑,哪有这么容易死,恶人都长寿,有得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