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批的确是穆明珠的人没错了。
因为很快便有两名僧侣寻到偏殿来,在外面恭敬道:“萧郎君在吗?秦王有请。”
萧渊随那二人而出,却并没有见到穆明珠,因穆明珠已经带队在前,往喊杀声正激烈的寝宫而去了。
寝宫中,皇帝穆桢被重兵围困、再度带回到寝殿之外。
一人从贼众身后走出来,只见他峨冠博带、眉目狭长,纵然是火光与血水齐飞的夜晚,仍是一袭不染尘埃的华服。
“陛下受惊了。”谢钧手持长剑,至于皇帝身前三步处停下来。
而原本应该忠于皇帝的监门卫陈爵,此时却立在谢钧身后。
皇帝穆桢眯眼盯着谢钧,冷声道:“原来是谢太傅。”
谢钧微微一笑,道:“请陛下在逊位诏书上用印。”他轻轻一挥手,身后有人呈上了已经拟好的诏书。
皇帝穆桢大略扫了两眼,却见说的是她要还位于周氏子,而不管是自己所出,还是世宗旁的儿子,都不及歧王周睿贤德。而当初世宗的皇位本也是暂代周睿之父得来,如今传位于周睿,才算公正。
皇帝穆桢捧着那诏书,只觉荒唐。
如今谢钧既然已经攻打到了寝宫中来,那么不但眼前背叛的陈爵,怕是皇城中的各路校尉都已经为他收买——否则怎会任由他这数千人,畅通无阻到了皇宫来?
皇帝穆桢尚且不知密道之事,一时只感到自己如同坠入蛛网中的蝴蝶,只想着振翅而飞,却不知死在眼前。
“时间不等人。”谢钧不给她拖延时间的机会。
皇帝穆桢孤身立于重重叛军之中,虽然对方现下还口口声声称呼她为“陛下”,但若是她不识相,反手一剑便可取了她的性命。
而哪怕她在这逊位诏书上用了印,今夜也难逃一死了。
谢钧像是能看明白她的想法,低声笑道:“陛下,您还是配合些,少受些零碎苦头。”言下之意,如果穆桢反抗,他还有让人求死不能的手段等着。
他盯着皇帝穆桢,慢悠悠道:“你做了十七年皇帝,什么富贵不曾享过,什么尊荣不曾受过?也是时候了。”
皇帝穆桢情知大势已去,谢钧既然动手,不只皇宫之中,大约连荆州西府兵也联动了,纵然是执金吾牛剑奉召而来,也更改不了什么了。
她闭目一叹,缓缓道出了玉玺藏处。
谢钧挥手,示意身后扈从去搜寻玉玺。
一时那扈从捧了玉玺而出。
谢钧盯着那玉玺,眼中闪过狂热的光,左手去摸玉玺,右手提剑往皇帝穆桢身上而去,狞笑道:“这宝物给你玷污了十七年,如今才算是物归原主!”
皇帝穆桢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受死,嘴角却犹有一抹冷笑,仿佛是对谢钧的讽刺。
忽然一道清亮的嗓音破空响起,“休伤我母!”
伴着这一道清喝声,宫墙内利箭声响成一片。
原是穆明珠领兵杀到,与谢钧的人斗在一处。
皇帝穆桢猛地睁开眼睛,往那喊声响起之处望去,却见原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公主秦王,此时却一身僧袍出现在火光明亮的寝宫门前。
谢钧带来的人虽然骁勇,但方才与宫中宿卫厮杀,已经折损消耗了部分,剩下的也有些体力不支,与穆明珠的人短兵相接,对他们来说其实算是车轮战了。
人数不占优势,体能也不占优势,谢钧的人节节败退。
谢钧见势不妙,跌足恨道:“这贱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话音未落,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紧贴着他喉咙擦过,若不是他闪躲得快,这一下就得送了命——而那射箭的少年在火光下眸光森冷,正是黑刀卫都督齐云。
“保护!保护!”谢钧托住自己被那一箭射落的半缕头发,顾不得风度体面了。
扈从重重,环绕在谢钧身边。
监门卫陈爵没想到在自己之后,还有秦王领兵前来救驾,眼见不敌,但谋逆不成,只能是死路一条,看向谢钧问道:“太傅!如今怎生可好?”
谢钧心念如电转,抬手去抓被困住走不脱的皇帝穆桢。
穆明珠要的乃是速战速决,如果时间拖久了,万一城中的卫兵反应过来,那今夜的局面就不好说了。
“擒住谢钧!”穆明珠沉声道。
齐云应声而出,长剑龙吟,飞扑百人丛中,剑尖直冲谢钧而去。
谢钧清楚齐云的能耐,见状便知他是奉命来捉自己的。他身边扈从虽多,能挡齐云一剑的人却没几个。
眼见穆明珠那些穿僧袍的部众已如潮水般涌进来,谢钧心知今夜已输,久斗下去非但拿不到好处,反倒要赔上自己。
他当机立断,沉声道:“走!”
谢府家仆也当真忠诚,立时便有数百人以血肉之躯为谢钧做掩护,另有几十名好手护送谢钧从后门而出。
齐云率兵追上,紧咬不放,几番缠斗,将谢钧身边的人杀至只剩十余名。
穆明珠也赶上来,弯弓搭箭,趁着谢钧躲避齐云长剑的刹那,箭去如流星、正中谢钧颈后。
谢钧身形猛地一僵,却不曾倒下。
恰在此时,谢钧身边的扈从将带来的油尽数洒在后门木料帘布上,以一道熊熊燃烧的火障,为谢钧争取到了逃生之机!
齐云还要冲过火障去追,被穆明珠眼疾手快拉住。
“齐云,你带人从宫门出去追谢钧。”穆明珠简明扼要交待道:“王长寿领千人拿下北城门,放外面的大军进来。”
“是!”两人皆应声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