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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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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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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垂眸不敢再看,依言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低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穆明珠道:“你来扬州城是要查陈伦之死吧?案件相关的卷宗总该带在身边?拿给本殿看看。”

总卷宗厚重,另有封存之处。

齐云倒是有随身携带的一份总汇,闻言毫不迟疑,自胸口摸出一封密卷来,待要往穆明珠跟前展开时,却又微露犹豫之色。

穆明珠已是伸手来拿,见他手臂要往内收去,玩笑道:“怎么?要么不给,要么给,你这给了一半又收回去,是诚心要惹恼我吗?”

“不……”齐云声音短促,有些难以启齿,若在以前他

是万万不肯在穆明珠面前自承其短的,但大约是方才主动退让带来的好转机,他忍着难堪,尝试着更恳切一些,轻声道:“只是臣笔墨粗陋,怕污了殿下双目……”

他熟知穆明珠的字,比如南山书院递给他的字条上,哪怕是随意写的几个字,每个字也都美的。

怎么美,他说不出。但他识得美丑。

他还知道,穆明珠的字是从鸾台右相萧负雪处学来的,两人的字一般美。

穆明珠闻言嗤笑一声,手上一抖,已是拆开了密卷,口中道:“本殿是要看内容,又不是要欣赏书法,字好看与难看,又有什么关系?”她俯首细看卷上文字。

齐云至此才敢抬眸看她,闻言轻声道:“是。”

扬州城这次的水灾,既是天灾也是人祸。说是天灾,是按照朝廷的记载,这一夏扬州城的降水是大周建国以来最高的一次。说是人祸,是因为三年前才修缮的堤坝,至少应该能为朝廷争取到足够的转移时间,结果却是一夜崩塌。因此次水灾丧命的百姓数以千计,而家园离散者则以几十万计,更不必提直接带来的经济损失。

事发之后,朝廷以赈灾抢险为第一要务,只将扬州刺史李庆降了半级,仍要他在任上做事。随后朝廷派了凤阁侍郎陈伦,作为钦差大臣,来扬州城访查实情、论罪惩戒。结果陈伦一入扬州城后,便不见了人影,等到七日后从长江下游打捞起尸首来,已是死透了。

原本的扬州刺史李庆,此时已经收押在扬州城大狱之中,却还没有提送建康。

卷宗总汇中,这个系列案件,有值得注意的两点。

其一是扬州刺史李庆,与死了的凤阁侍郎陈伦,二十多年前曾在南山书院为同窗,都是寒门出身,借着太祖昭烈皇帝遗留下来的惠政,因读书优异得以做官。不同之处是陈伦运道好,后来给皇帝穆桢亲自取中,一开始就在中枢做事,后来做了凤阁侍郎。而李庆的仕途就更循规蹈矩一点,从最开始一城司马,一点一点升迁上去,最后做到一州

刺史,也算是到了仕途的顶峰。需知大周有十四州,扬州便是其一。李庆如果不是坏了事儿,下一步也该入建康城,做机要大臣去了。

其二是在下游发现的陈伦尸首,因为在水中浸泡日久,早已经面目浮肿,开始腐坏,只从面貌是辨认不得了,确认身份是靠着官服与官印。但极端情况下,如果是凶手择身量相仿、年龄相近之人,换上陈伦的官服,佩戴陈伦的官印,那也很容易伪装。

至于跟随陈伦来查案的从人都不见了,下游发现了官船的零散碎片,看起来像是渡江时船只失事,只有陈伦的尸首被发现了。

穆明珠从卷宗中抬起头来,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所乘坐的官船,见风平浪静,一切如常,稍稍安定了些——毕竟是再三检查后才登船的。

她昨夜又是骑马又是乘车,此时站得有些累了,也不讲究,便轻捋裙裾,盘膝坐在了甲板上,望向齐云道:“你也坐下来——本殿抬头看你累。”

齐云被她方才轻捋裙裾的动作所蛊惑,有些怔忪,微微一愣,才依言在旁跪坐下来。

“还有什么不在这卷宗上,但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吗?”穆明珠歪头看向齐云。

齐云敛了心神,谈起正事,简洁冷静道:“陈伦不是死在入城的船上,而是死在要出扬州城的路上。”

“消息可靠吗?”

“可靠。”齐云对上穆明珠的目光,又道:“陈伦入扬州城后,曾有一封给陛下的密信,避开凶手耳目传递出来。”

“密信上写了什么?”穆明珠一点也没有探听皇帝机密的自觉,口吻平淡寻常,就像是在与好友闲谈,仿佛坐在她对面的不是执掌皇帝死士的黑刀卫都督。

她自己尚且不觉这态度奇怪之处。

齐云却已于心中大感震动,再度抬眸深深看了穆明珠一眼,口中淡声道:“呈给陛下的密信,只有写信人与陛下二人知晓其中内容。”

穆明珠点点头,忽然道:“你饿不饿?”

齐云一愣。

穆明珠虚扶着自己的肚子,扭身冲远远守着的樱红招手

,道:“呈些吃食上来。本殿要一碗素面。”又对齐云一笑,道:“你要吃什么?”她想着齐云也不像是会主动要求的个性,方便起见,便又道:“跟我一样吧?”

此时天光乍亮,红日破开云层而出,晨光洒落在女孩侧脸上,映出一个绯色明亮的笑容。

齐云喉头微动,回神后匆忙收敛视线,俯首低声道:“全凭殿下作主。”

穆明珠虽然说只要素面,但底下人哪里能真给她清汤寡水送上两碗面来。

一时从人抬了矮饭桌置于甲板上,只见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之外,另有琳琅满目的各色配菜,几乎不曾压弯了案腿。

穆明珠是真的饿了,紧守食不言的规矩,先专心吃饱。

一碗素面下肚,穆明珠鼻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樱红极有眼色,见两人用完早膳,便带人上前撤了饭桌,换上了两碟鲜荔枝。

穆明珠接了樱红递来的热手帕,抹过发汗的脸,透过一口气来,吃饱后快活许多,笑道:“果然是民以食为天,难怪我方才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原来是饿了。”搁下手帕,便习惯性去摸荔枝来吃,自己摘了一粒,托在手中剥壳,在茶余饭后的氛围中,轻声道:“虽然密信内容只有皇帝与写信人知晓,但你既然来查此案,母皇难道没有告诉你其中内容?”

齐云望着穆明珠,黑眸沉沉,却没有说话。

穆明珠见状便确信齐云是知道内容的,慢悠悠剥着荔枝,道:“你不要瞻前顾后,也不要替本殿做决定。就这么跟你说吧,现下,本殿要知道那密信中的内容,你究竟是肯说还是不肯说?”

她虽然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心里较着劲儿。

前世齐云为给她报信而死,她可以确信在她与叛党之间,齐云会维护她。

可她并不能因此得出结论,倘若是在母皇与她之间呢?

现在她问的看起来只是一封密信的内容,其实却是在要齐云打破作为黑刀卫对皇帝的誓言。

在母皇与她之间,少年会选择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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