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普西隆热情地邀请着。罗彬瀚本想稳健地拒绝,但那机器人看起来实在是奇特了,他的嘴自动地答应下来。当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机器人内部,正在一条完全失重的管道里往上飞。
“呃,”他对飞在旁边的宇普西隆说,“我有一个问题。”
“是想问我为什么会需要一艘飞船吧?确实我本身就可以直接在宇宙里旅行,但那样的话很多精密设备和私人物品就不好携带了。而且别看它长这样,其实是一艘复合船,这个形态在灵场里跑得可灵活了哦。”
宇普西隆带着自豪的表情介绍道:“它的造型是参考了我过去在白苹星工作时获得的一具当地装甲——当然,那种陷阱带产物是没法跨星层旅行的。虽然我很喜欢那具充满了大家心血结晶的装甲,可惜还是在最后关头的时候还是被敌人破坏了动力系统。当时我直接在驾驶舱里启动了自己真正的殖装,挣脱出来的时候把它从内部给破坏掉了。当时我的同伴和敌人们都吓傻了啊!搞不明白为什么装甲里还会套着另一具装甲。”
他和莫莫罗一起恶作剧般地大笑。而罗彬瀚则在上升过程中左张右望。他发现这具机器人的体积尽管比寂静号大得多,内部却并没有空间充裕的感觉。管道外紧密地安装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宇普西隆时常帮他介绍,告诉他哪里是传动器,哪里是能源系统。当他们上升到一半时,罗彬瀚发现面前的球状虚空中漂浮着一个散发紫光的奇特符号。它整体呈现圆形,由无数复杂的纹与线条组成内部结构,就那样静止地悬浮在虚空中。
“啊,那个就是从门城买的魔舵。”宇普西隆指着它说,“严格来说应该是魔舵露在外面的封口,完整的魔舵是没法轻易拆卸或者安装的,需要找门城或者白塔才搞得定。虽然是个麻烦的东西,不过我觉得它的样子还蛮酷的,所以就索性要求放在主通道旁边,每次经过的时候就感觉是在观光了。”
罗彬瀚也有同感。他还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从来没在寂静号上发现类似的东西。当他提起这件事时,宇普西隆抓了抓脑袋,语气微妙地说:“也不是所有船都会把魔舵暴露出来的。而且……怎么说呢,虽然只是听莫莫罗提起过几次,你们那艘船好像并不是买了门城或白塔的魔舵技术,应该是采用了某种没有在联盟市面上流通的技术方法。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研究一下,不过你们那个船长是不会同意的吧。”
他们在说话间穿过通道,落到一个半球形的房间里头。宇普西隆向他们介绍说这儿是机器人的头部,因为很容易被敌人当作驾驶舱所在,所以索性就什么设备也没装,直接设计成了休闲室。他对着头顶发出几条命令,房间的一面墙壁便打开了。日光与强风从外头冲进室内,晒得罗彬瀚有点睁不开眼。
“这里景色很好哦。我特意没有用可视化系统,而是搞了一个可以伸出去的阳台。可惜你是不能在真空中生存的,不然可以再飞高一点,带你们去大气层外面看一看。”
他们在观景台上待了一会儿,直到罗彬瀚被风吹得打起了喷嚏。与荆璜相比,宇普西隆的待客之道实在无可挑剔,他让机器人送来了温热的乳类饮料,聊了聊过去的往事,甚至还用自己的牌组和罗彬瀚打了几局群星争霸。他的牌技不能说很糟,只可惜牌组的质量不高。
“喂,你这家伙哪里搞来的稀有卡啊!”宇普西隆拍着桌子说,“怎么会有闲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可恶啊,不要拿着其他犯罪分子的血汗钱买玩具!”
罗彬瀚意犹未尽地拍下最后一张牌:“你听听你说的是条子话吗?”
最终两败一胜的宇普西隆还是只能弃牌认输。罗彬瀚心满意足,拍着自己的肚皮叹息道:“无敌的旋头队长倒下了……”
“你不要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啊。”
宇普西隆把他的“智械狂潮”牌组收了起来,然后转头对阳台上的莫莫罗说:“喂,莫莫罗,不要老是站在那里发呆了。我记得储藏室里有几瓶不错的酒,今天就拿出来喝掉吧,还没来得及录进仓储清单里,机器人恐怕识别不出来。麻烦你去拿一下。就放在最外边的位子,系着粉色带子的。”
莫莫罗立刻答应下来,跟着指引机器人离开了房间。当他离开以后,宇普西隆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说:“啊,有个弟弟真是太好了。”
“你这话说的像人吗?”罗彬瀚谴责道。
“因为是真心话嘛。怎么样?我这个弟弟是个很出色吧?在学校里的时候除了体育,其他每门功课都是满分,是绝对的优等生啊。要不是他总想做值外勤的守护者,本来工作是很好找的,根本用不着这么辛苦的实习。不过那家伙,哎,怎么说呢,思维稍微和别人有点不一样,经常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
宇普西隆正了正身体,若无其事地问道:“他平时在你们的船上怎么样呢?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罗彬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耸耸肩,把他所知道的莫莫罗的事讲了讲,宇普西隆时不时地插嘴说上几句。
“对对对,他就是这个样子嘛……哎,学校里就是……慢着慢着,你说什么?他买了多少钱的土?”
罗彬瀚不得不把买土的价格少报了一个零,即便如此宇普西隆依旧满脸纠结,揉着脸说:“哎,这个可不好啊。这样乱钱的话以后工作了怎么办?这个我可要想办法说说他啊……”
他唠叨了好几分钟,而拿酒的莫莫罗仿佛去了永光境那样迟迟不回。罗彬瀚故意不问这件事,他喝着饮料说:“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么说就已经是准备讲了吧?”
“你俩真是亲兄弟?”罗彬瀚问,“爹妈至少有一个重复的那种?”
“你问话的方式也太奇怪了……不过,我们确实没有相同的父母,准确来说莫莫罗那家伙是没有父母的。”
罗彬瀚渴望地盯着他。宇普西隆叹了口气说:“这个解释起来就太复杂了,周雨先生。总而言之,在我的故乡呢,兄弟、姐妹、父母之类的词并不单纯用在生育关系上——我们的生育方式和你们也不太一样就是了。总之呢,那对我们来说既可以出于真正的亲缘,也可以是一种荣誉称号,是羁绊和荣耀的证明。莫莫罗之所以是我的弟弟,是因为他是我找到的。”
“找到?”
“是啊。这个和我们的国家形式有关系。虽然光之国从历史来说是由三个传统民族构成的,但只要具备和我们相同的生命形式,也有着同样的向往和理想,那么就可以被接纳为永光族。莫莫罗是以这个形式被接纳进来的,在那以前,他是永光境尽头某个星系的一束光。”
罗彬瀚惊诧地望着他,不太能确定他是在陈述还是在夸张。于是宇普西隆继续说:“那是我在读书时所做的事,周雨先生。莫莫罗不是跟你提起过尽头之海的传说吗?实际上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听说过那个传说,而且还很想验证它。那时我非常的年少气盛,明明对外面的世界那么无知,但却非常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我决定要亲眼看看尽头之海是不是存在,所以就一直朝着外面飞。到底飞了多久呢?在我感觉里简直就像是半辈子过去了,更糟糕的是我还因为莽撞而迷了路,最后只好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地前进。那时我简直吓坏了,已经不想再考虑什么尽头之海的事,只想快点回到家里而已。可是偏偏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一个可怕的地方。那里非常非常的荒凉,到处都是毁灭的文明遗迹,真空里漂浮着各种生物的尸体。”
他回忆着往事,笑了笑说:“如果现在回想的话,那里应该只是某个因为内战而毁灭的文明遗迹,战争的烈度甚至连跨星系级别都没达到。可那在年幼的我看来实在太可怕了,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掉进了无光之海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朝最亮的方向飞。我想既然这里只有黑暗与死亡,那么最亮的位置一定就是我故乡的方向,可是等我找到那片光的时候,才发现它只是一束漂浮在空中的光团。当我触摸到它时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记忆。具体的内容我就不说了,我只能告诉你我最后的假设,那就是在那个星系的过去曾经存在某个科学家。当最终毁灭一切的内战到来时,他既没有用自己的学识保护自己,也没有记录下任何关于自身文明的辉煌技术。他在最后所尝试的一切,是对着他们恒星的光辉不断进行一种同调试验,想要把自己年幼儿子的思维也转换成光波,让他用这种方式存活下去。那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是他的孩子被变成了光,还是说光被刻写上了他孩子的记忆?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最终的成品没有他儿子的记忆,甚至也不能称为‘生命’。它只是带着某种类似精神的波动,残留在那片黑暗的虚空,直到我碰到那团星系尽头的、不断朝外面散发出辉尘的光,我试着把自己带着的备份殖装匹配到它身上,然后亲眼看着它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全身都是银色的永光族,一个好像才只有几十岁的男孩。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让我知道即便是这片荒凉的废墟,曾经也有那样的爱存在过。在那个瞬间我就决定了——我把他命名为莫莫罗。”
抱歉,昨天导师有个项目报告要我交,被抓走通了个宵。为表歉意,四千九百字的大章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