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毕,又是抓耳挠腮,四下顾盼,举止外貌,无一不似猿猴,看得下面众人呆若木鸡。王萏猛拍荆石道:“子蕴,你曾治狐祸,可知这猴妖当如何应付?”
荆石陡见这能吐人言的红巾猴,一时也无话可说,先轻轻抖开王萏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方才回道:“他非妖物。”
王萏立刻道:“你莫诳我,猴说人语,岂不为妖?都怪汤佶康口无遮拦,一路上非要唤我作猴,这下是真将正主招来了。”
荆石看他到了如此地步,尚且不忘要出言涮一涮汤行健,不由也觉佩服,摇了摇头道:“妖类纵然修炼有成,若不借人躯,也不能发人语。他们不是猴妖,只是相貌如此罢了。”
待他这一番话说完,楼简忽然惊声呼道:“国人异貌,矮身若猴,莫非此地已至僬侥古国?”
红巾猴当即拊掌喜笑,大声夸赞道:“这位大人好见识!敝国正名僬侥,如今幸得虞侯赏识,请来诸位大人光临。现下虞侯已在驿站等候各位,还请快快跟我等前往。”
诸人闻听此言,虽是心思各异,面上皆是缄口,催请那红巾猴人领路。红巾猴人见众人惊情已定,便一个筋斗跃下石壁,跳到队列最前,再双足立定,高声道:“大伙听令,这便护送诸位大人前往驿站,开步!”
旁的猴人散在队中,闻言俱都窃窃嬉笑,俄而呼朋引伴,唤众人顺径前行。众人默声上路,数十双眼睛俱都悄悄下瞥,暗中打量那僬侥国人。但见其民皆以两足迈步,披衣裹裙,昂首挺胸,走姿悉如常人,偏偏身上毛发浓密,又是尖嘴瘦腮,生生一副猿猴模样,其景既是怪诞,又颇滑稽可笑。
荆石本在队伍偏后,近处亦落得一名僬侥国人,便时时盯着对方背后打量,见他头戴藤叶环,身穿陋布皮裳。裹体的布匹甚是粗糙,似以劣麻织成,下身围裳多有磨损,依稀是猫鼬皮毛所制,不着鞋袜,以脚掌触地而行。
他正自观察,余光无意横扫,忽见张端脸带微笑,目光游移,似瞧而非瞧,不禁微感奇怪。当即上前两步,与张端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庄卿怎么了?”
张端忙转开了脸道:“无事。”
荆石见她反应古怪,心中更为不解。张端被他瞧得定不住,只好小声道:“我虽闻僬侥乃是‘小人国’,却以为其民只外貌矮如孩童,别处则与我们无有不同,未想竟是这般模样。”
荆石点头道:“我也不知他们的外貌实如此状,确实神奇。”
张端略一犹豫,仍是低声道:“我非觉他们相貌奇异,只是看他们走时嬉嬉闹闹,颇似孩童,倒也有些可爱。小天鹭河近处亦有猴群,我采药时常与相伴,是以心中亲近。”
两人未避那僬民听见,皆是细声低语,不敢大声吐字。旁边王萏见他们交头接耳,当即也凑头道:“你二人鬼鬼祟祟,何事不得见光?”
张端微笑道:“我初见僬侥国人,心中吃惊,便想向子蕴请教一二。今次大举竟定于此处,不知究竟要我等如何比试。净芝兄所见如何?”
王萏一拍脑袋道:“不错,我倒忘了大举之事。原来今趟东行不为下海,而为这僬侥国来。可惜佶康兄识水善泳,今日却要当起山中野人,与我同族为伴,实在可怜。”
汤行健初见僬侥人异貌,也是讶不能言,但一知其众是人非妖,便悉如平常待之,亦不对身畔的僬侥人多施半点异色。此刻听闻王萏提及自己,只冷冷瞥他一眼道:“其民淳朴,汝何能及。”
王萏笑眯眯道:“猫儿亦甚纯真,不食鱼鼠乎?”
汤行健当即对道:“鼠类惧之,而人不惧。”
两人因虑有僬侥人在畔,虽自争舌斗嘴,却不好过于冒犯,皆用隐语互讽。那僬侥人果真浑然未觉,径自颠颠领头走路,手中捡一根细草茎,不时衔在口中,又回首望望王、汤二人,奇这两人何故扯天说地,答非所问。张端盼目望它,面上隐然露笑。唯独楼简心在别处,踌躇良久,方才对那红巾猴儿问道:“这位,唉,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红巾儿冲他一拱手,嘻嘻道:“俺名礁下洞,大人这般称呼我便是。”
楼简道:“好,礁下洞将军,我初来贵地,不知邦中情形,但问一句我等现在何处?”
红巾儿道:“大人现已在哈牟岛上,欲往我国度半冥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