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晔躺在地上红着眼睛怒瞪他:你起来!
你哭了。这回霍铭确定了。
柳晔气极,一掌用力推上霍铭的胸膛,气道:都叫你起来了,没听见啊!
霍铭撑在柳晔上面,结实的身子一动不动。你居然哭了。他整个人像被浸在什么味都有的酱缸里,那表情复杂得根本没法形容。
柳晔抹了把泪,捂着鼻子的手没放开。没错,哭了,怎么的?一个男人因为这种事情哭起来确实有点丢脸,但柳晔越想越气,干脆破罐子破摔,鼻梁骨被撞断了就不准我哭吗?
鼻霍铭眉头一拧,怎么可能。你这就鼻梁骨断了,那我牙齿还会在吗?
柳晔吸了吸鼻子,试图把眼泪憋回去,结果这一吸又痛得他龇牙咧嘴,气差点没顺过去。我鼻梁骨断没断不好说,但你的牙肯定是钢铁做的。柳晔又推了霍铭一把,你还趴在我上面干嘛,还不快点起来!
再被柳晔这么一推,霍铭才赫然反应过来。他急冲冲地滚到一边,一屁股坐了起来。
方才两人靠得太近,气氛有点暧昧。细细回想,就算柳晔一直捂着鼻子,霍铭也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那鼻息就像春风一样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暖暖喷在他脸上。
意识到这一点,霍铭的双颊莫名有些红,但仅仅一秒而已,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突然间有如暴风骤雨即将来临那般,阴霾得可怕。
柳晔没有注意到霍铭的样子。他也坐了起来,低着脑袋把捂着鼻子的手挪到眼睛底下。
没有流鼻血。
看来是他想太多了。痛归痛,但没那么严重。
柳晔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点。他看向霍铭,一个深呼吸,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摸过来了?
霍铭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他右手撑着地,慢慢地站起来,两手探出去,微微俯下身子在半空中摸了摸,看样子似乎想确定一下桌子的位置,然后再回到他的床上去。
柳晔一见,连忙站起来,一把托住霍铭的左臂。
霍铭整个人僵住,接着,转过身来,面朝着柳晔。放手!他的声音让人如坠冰窟。
柳晔吓得手立马一松。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铭:你又怎么了?不过话才出口,他就自问自答起来,哦,我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你。可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就不能克服一下吗?等你眼睛好了,也就没人会碰你了。
霍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等你眼睛好了,也就可以孤独终老了。
柳晔站在霍铭对面,等着霍铭的回答。他特别委屈,明明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偏偏理智告诉他这怒火不能像刚才一样胡乱地发泄出去。
刚才他是气急了,一时间忘记霍铭是个盲人。现在见到霍铭两眼空空伸手乱摸的样子,顿时就懊悔起来。
他真没办法对着一个盲人发火。
柳晔抿起嘴,鼻梁骨上一阵阵抽痛,痛得他眼泪差点又要飙出来。
霍铭脸色铁青,忍耐似乎到了极限,终于,他一只手伸了过来,恰恰好按在柳晔的左肩上,五指一拢,一把揪起衣服,用力一扯。
柳晔被他扯得身子往前一倾,脚下连忙朝前跨了一步,这才堪堪停在霍铭面前。两人脸对着脸,仅仅一个拳头的距离,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柳晔心跳砰砰砰加快。
霍铭似乎想用那双没有光的眼睛瞪进柳晔的灵魂。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冷冷地问道。
诶?柳晔一怔。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诶诶?
在我面前哭,你当我是傻子吗?
柳晔呆呆的。
回话啊!霍铭怒道。
柳晔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脑中迟钝得犹如生锈的齿轮嘎吱嘎吱转了好久,他才缓慢地明白过来。
是不是他本想说原来的柳晔让你有什么误会,还好人没彻底傻掉,几个字含在嘴里硬是生生地吞下去,换成了,前几天我给你造成什么误会?
霍铭眉头一挑。
早前在医院里,孙先生的一番话,让柳晔知道原主自从搬进霍家后,就没照顾过霍铭。现在再细细一想,他们两人一个三楼一个二楼,应当始终没什么交集吧,原主怎么可能会突然像他这样对霍铭热情起来!
柳晔一拍脑袋。所以还是被霍铭怀疑了。幸好,他没怀疑这具身体换了芯子,呃一般人也怀疑不到这个。
柳晔干笑了两声,解释道:之前是我错了。我又没做错什么,却代替武艺轩被送过来,怎么说心里也会有点不爽对吧?但现在我想通了,至多三个月,等你手术复明后我就可以离开了,我干嘛要给自己找不快乐呢?与其一个人呆着生闷气,还不如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职责?却是霍铭打断了他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柳晔拼命点头:没错,我决定按霍老先生要求的那样,好好照顾你,这样等到离开的时候,不说霍老先生,就说你,看在我辛苦一场的份上,也会给我点好处吧?
好处?
嗯嗯,柳晔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乎已经畅想到美好的未来,脸上浮出笑容,比方给点钱什么的
他说得很直白。离开霍家后他肯定要离开武家离开海市,虽说没钱他可以自己赚,但肯定会特别辛苦,所以,如果霍家能够给他一笔可观的酬劳,那可就太好了。
霍铭脸上出现片刻的呆滞,但不一会儿,他就冷哼一声,放开柳晔。
霍铭转身要离开,柳晔急急地拉住他的左臂,这回霍铭只顿住脚步停滞半秒,便随柳晔去了。
柳晔把霍铭送回床上。而霍铭才在床头坐下,男佣小赵就送晚饭过来了。
柳晔在小赵的指示下,拿了折叠式小桌子放在床上,摆好饭菜然后伺候霍铭吃饭。
霍铭吃饭都是慢里斯条的。柳晔问他想吃什么菜,他只是一句随便,柳晔便胡乱地夹了些肉和菜放进他的碗里,霍铭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吃得毫无表情。柳晔看得就不舒服。总觉得他没吃饱,到晚上肯定会饿。
果然到了三更半夜,五指摸黑的时候,柳晔摸着已经消化得差不多的肚子,才刚从地铺上爬起来,就看见霍铭已经靠坐在床头了。
霍铭根本没有睡。
白天在医院柳晔休息得不好,老早就呵欠连连,但偏偏又要顾及霍铭听财经新闻,便一直撑着,直到十点多霍铭说要睡觉了,他才高高兴兴整理好地铺,关上灯躺了进去,没过多久就呼呼大睡。
夜深人静,柳晔均匀的呼吸声非常清晰地灌入霍铭耳内,一阵又一阵,弄得他极其烦躁。
霍铭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这个时候他却很想点根烟吸上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