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祖摇摇头道:“以通商之名,沿途五十里至百里,有水源处设一驿站,一直铺到吐鲁番,即距伊犁千里之地,方可发兵作战。”
“一千里?”
刘向禹察觉到这个距离,问道:“一处粮站,所能发兵之地千里,就能取胜?”
“父亲,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刘承祖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他只是道:“千里运粮,至少能保证军队士气战力,不跌得太狠,依帅府之兵,高粮厚赏,以堂堂之阵同鞑子作战,问题不大。”
说罢,他又摇摇头道:“不过依我看,如此付出,倒还不如靠驻军维持不求控制,只求瓦剌十年稳定,不发兵作乱,耽误我们东攻朝廷即可。”
“你说得准吗?”
刘向禹看了他一眼,用烟斗指着他:“为父考虑得失,正准备跟狮娃说,让伱去天山坐镇几年,一不小心耽误了帅府东攻无妨,你自己的性命身死人手……你能保证,他们不趁我后方空虚,扰乱河湟?”
刘承祖一时语塞,谁能保证呢?
不能控制,选择权就在卫拉特手里。
刘向禹看到的不仅仅是刘承宗试图控制卫拉特的威风,同样还有控制卫拉特失败后的风险。
随着封官受赏、要贵族们至西宁述职领俸,卫拉特贵族会对这条路、帅府关防越来越熟悉,到时控制失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卫拉特人更加迅猛的反攻。
西北作乱,会伤及他疆域上的里子,他死也要死在中国之土,死在戎狄之地就算打出再大的疆域又如何。
这是刘向禹绝不能接受的。
“要彻底收服卫拉特。”
刘向禹轻描淡写说出一句,字字万钧:“驻军、官府、土地、移民、卫所,缺一不可。”
话音刚落,刘承祖便道:“父亲,前三点很容易达成,但我们没有百姓能作为移民。”
“傻话,哪儿有用良家百姓移民的?”
刘向禹瞥了长子一眼,站起身在堂中踱步,走了半圈儿,回头道:“既然千里既可作战,作战取胜就能震慑卫拉特,那打的是不是卫拉特,不重要吧?”
“父亲的意思是?”
“三五千人的驻军,五六千人的卫所,攻打吐鲁番、哈密、叶尔羌,从帅府攻打他们难,从伊犁攻打他们,应该不难吧?”
刘承祖呆愣片刻,突然笑了,道:“不难是不难,而且取得诸城,转头就能威胁卫拉特,以固守西北重地。”
“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们没移民,总不能用卫拉特人充卫所,再用卫拉特卫所兵反过来威胁卫拉特吧?”
他觉得父亲就是陷入了遐想之中,开玩笑呢。
伊犁河谷的地理环境就是再好,也不至于让河湟百姓背井离乡去移民。
更何况就算河湟百姓愿意出去,刘承宗也不会愿意放人,元帅府好不容易收取河湟,在边兵的基础上,扩大了汉人在总人口上的比例,怎么可能愿意移民出去。
他们手上也没别的人了,总不能从康宁府移番民吧。
康宁府这几年忙着给奴隶分地、开地,都成了自耕农,拉人家出来当兵,念着大帅恩情,捏着鼻子也就从高原下来了,战场捡条命还能回家。
可是叫人家背井离乡跑到六七千里外做移民,那是断然不可能。
“为父没有说笑,历来盛世,西域必在中国之手,西域稳则西北安宁,狮娃方可无后顾之忧起兵东征,收复西域的功勋,你这当大哥的义不容辞,这份功绩也能让你名垂青史。”
刘向禹把这件接近天方夜谭的事,说得格外认真:“会有移民。”
刘承祖觉得父亲可能都没意识到,随着他这句话,就把本来就很难的招募移民,难度又上升了一个级别。
移民是以土地诱之以利,让人过去种地的。
您老人家要的不是移民,是武装开垦大队。
元帅府上哪儿去找五六千个这样嫌命长的人?但凡有这样的人,人家在河湟种地不好吗?
没有移民,元帅府就不可能控制五千里之外的土地,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道理,刘向禹相信,就算是卫拉特投降的蒙古贵族也非常清楚。
这毫无疑问也是卫拉特诸部贵族愿意投降,很大程度上能接受刘承宗任何条件的原因。
只要他们能回到伊犁河谷,天高任鸟飞,元帅府管不着他们……三年五载,是顺是叛,都由着他们说了算。
“承祖,你的眼睛看得太近了。”
刘向禹循循善诱,道:“察哈尔西迁,金国前线推进至宣府边外,榆林镇与宁夏镇之间的鄂尔多斯万户乱成一团,随这场青海大战,察哈尔已经无法返回故土,这意味着什么?”
刘承祖眨眨眼,不明白父亲想说什么。
刘老爷自问自答:“这意味着,历来精兵强将辈出的陕西三边没了外敌,皇帝会调兵镇压叛乱,纵横陕北关中山西的义军将压力骤增。”
刘承祖眼前一亮:“父亲是想,调动义军前去天山编成卫所?”
智珠在握的刘向禹被长子瞬间破防,坐在椅上扶着额头叹息一声:“你觉得为父有调动义军的能力?就连你弟弟都没有,何况就算想要调动,也要能把人弄过来啊!你当固原临洮两镇是闹着玩的?”
刘承祖转而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甘肃,三劫会的甘肃边军。”
刘向禹道:“他们在汉地长大,长于军阵兵器,能够自成组织,都是能忍耐艰苦的好汉,在天山北麓扎寨设屯,保护土地不在话下,吃饱喝足编成卫所,照样能在西域横行四方……难道他们不是最好的移民吗?”
下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