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段南风脸上笑容一僵,低下头去才重新绽放笑容,说:那也是季哥的一步棋,没有季哥的那步棋便没有今日南风坐在这龙椅上。
季霜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手炉皱皱眉,喊了人进来换一个热乎的手炉后才说:哥还是想听你喊三哥哥,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段南风已经不记得了。
彻彻底底的不记得,被人抛弃后流浪,又被好心人捡回家,遇上灾年家中死得只剩下他,他又一次开始流浪才遇见齐昭这些事,多半还是季霜讲给他听的。
不过对养父母的记忆还是有的,只是那时候他刚记事没多久便被抛弃,该是将那从前的事都封在了内心深处不再触碰,才会造成后来的他什么都不记得的结果。
他也依稀记得养父母说他刚到的时候话都不说一句,养了大半年还当是捡了个哑巴,后来才知道不是哑巴,只是很不爱跟人说话。
季霜说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说自己是他的三哥,小时候刚会叫人,第一个叫的就是三哥哥。
段南风不记得,他连自己被抛弃都不记得,如何能记得有个三哥。
但段南风不记得也没什么,季霜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偶尔说话间会聊一些从前的事。
偶尔会说得多些,偶尔呢,就只是这样提上一嘴。
段南风不叫他停,也很少接话,说得多了也是不记得,季霜也识趣,见段南风对原来的家不感兴趣,便也只是偶尔提上一嘴提醒段南风他们是兄弟。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既是三哥哥,那前头该是还有两个哥哥,还有爹娘,怎的从未听你说起过?
从前段南风并不问这些,可今日却是破天荒地接了话,还问了这么些问题。
这几个问题一下将季霜问了愣了一瞬,随后笑出声来,笑得如那日一般带着些微癫狂。
他说:爹娘早死了,至于那两个哥哥,当年说什么都要将你留在那儿,后来街上瞧见你还牵了狗去咬你。哥哥当年没用救不了你,如今有办法了,自然是将他俩弄残了扔在南边的小岛上,每日有人给他们送吃食好叫他们拖着残缺的身体苟延残喘,却永远都别想逃出去。
段南风听着这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眸去看季霜,正正好撞上他那带着癫狂的眼睛。
对于抛弃自己的父母与大哥二哥,段南风承认自己是没什么感情,从季霜那儿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之后甚至有些怪他们。
可即便段南风如何怪他们,也从未想过残忍地对待他们。
齐晋给他个痛快吧。
从前段南风对季霜的手段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但听对方说起这话后他猛然想起当初杜泉的死状。
想来这些日子齐晋在大牢里并不好过,虽说没死,但落在季霜手里倒还不如死了。
听到段南风这话,季霜挑了下眉,有些好笑地说:好弟弟,你是心软了吗?
段南风定了定神与季霜对视,微微张嘴想了一会,说:前几日哥哥教我的,斩草要除根,活着就是给他反扑的机会。
若是以季霜从前的性子,一定会以齐晋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反扑了来反驳段南风,可今日瞧着段南风看自己的神情,季霜的心突然就软了下去,不忍心去拒绝这般看着自己的段南风。
犹豫着应下之后,季霜回味着段南风方才的复杂眼神,从中品出疲惫,品出善良与恐惧,仿佛什么都有。
那些都是听了方才季霜的话才有的复杂情绪。
还有齐昭,我先前说的话你应该记得,不可以动他后边,前边也不许,与性有关的刑罚通通不可以,也不可以留下永远好不了的创伤,奴印什么的更是不能由别人来刻。我还要用他的,哥哥应该没有将我这些话抛到耳后吧?
在季霜沉默的时候,段南风又一次开口,这次却是要的齐昭。
齐晋尚且还好说,可段南风要齐昭,季霜却是有些犹豫了。
你还爱他,所以即便只是报复,也不过只是想让他也痛一痛,对吗?季霜深吸一口气,别开眼瞧一瞧别处让自己显得更冷静一些,方才又一次朝段南风看去。
我说过要颠倒位置便是颠倒位置,送他去上刑从来都不是我的目的。段南风避开季霜的目光,看着桌上放着的登基大典章程,淡淡落下一句,你自己先好好儿给他养养,等登基大典过了我再将他接来。
接来做什么?季霜下意识问。
他拿我当玩意儿,我也要拿他当玩意儿,怎么?不行吗?段南风那双桃花眼一抬,这般笑着朝季霜看去,竟是叫他一瞬的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砍齐晋那里改了一点,不看修改后的不影响
第38章
齐昭被接回了段南风身边, 就住在当初段南风被齐晋绑来时住过的凤仪宫。
但齐昭也仅仅就是住进去,段南风忙着学习处理前朝的事,不仅没说要给这人什么名分, 自接进宫以来也从未到凤仪宫去见过他。
可段南风不急着报复齐昭, 齐昭却有些着急, 生怕段南风报复自己的方法是将他关起来问也不问。
若二人毫无感情那这样的态度是最好的,可齐昭心里满满装着段南风, 是决计不能接受这般不闻不问的。
喜欢的人将自己带到一个地方软禁起来,却一直都没有来过问他如何了,是好还是不好,甚至也没叫人亏待他, 只是按着主子的规矩叫宫女们伺候他。
起先齐昭有些着急,抓着大宫女问了好几回皇上问没问起他,大宫女起先还耐心地回没有, 后来被问得烦了,白了齐昭一眼便骂:皇上给你做主子的好日子便好好儿待着, 成日问皇上来不来、问没问过你做什么?皇上想起来自然会问一问你如何,若想不起你这号人, 你再如何问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用。
齐昭被大宫女说了一顿后便没再问,倒也不是惧怕这些见风使舵瞧不起人的宫女,他只不过是觉得这宫女说得有几分道理罢了。
若段南风想见他了自然会来, 若不想见他,那他再如何打听也是没有用的。
静下来之后的齐昭仔细想了想,忽的发觉自己如今的处境有那么一些眼熟。
若非没有一个人还算不错的丫鬟在身边, 他都要以为自己成了当初被困在王府那四方小院里的段南风。
像,确实像。
不给名分,也没什么承诺, 就这样困在一个地方。
看似衣食无忧,什么都有,但其实每日提心吊胆想着对方是什么意思,倒像是什么都没有。
齐昭思及此只觉心中苦涩,更是有几分烦闷在其中,叫他不得不狠狠灌上一大杯冷茶,好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可也许是因为他从自己如今的处境想到当年的段南风,即便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也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段南风当时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记得当初的段南风十分信赖齐昭,也十分听齐昭的话,无论齐昭说什么他都会听。
仿佛一张白纸,任由齐昭将那纸揉成团儿,或是在上边添上些许色彩,写几个字,甚至将那纸无情地撕去一个角。
齐昭想着便更觉后悔,想当初的自己怎么就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怎么对着喜欢的人还拿着王爷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