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水送到了她唇边,她只碰了一口,便呛的咳个不停,咳的脸都红了,眉毛鼻子皱在一起,似乎格外不满意。
“怎么这么娇气。”
萧凛虽冷着脸斥着,手下却一下一下轻缓地抚着她的背,抚到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柔嘉正热的很,脸颊一触碰到他微凉的袖子,便舒服地轻轻蹭了一下,整个上半身慢慢倚靠到他怀里。
萧凛难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偏过了头,拿起杯子准备降降火,嘴唇已经碰到杯沿了,才反应过来这水原是给她备的。于是手腕一僵,生生移了开,又递到她唇边。
柔嘉正渴的像久旱的大地,五脏六腑都要被烘烤到龟裂了,一碰到水源便急不可耐地啜饮着。
可“染秋”总不肯给她个痛快,那杯沿只是微微倾着,每次只能喝到那么一点点,说是解渴,反倒勾的她喉咙里痒的更难受,她着急地干脆一把抓住了“染秋”的手腕,拿着他的手腕往自己口中送着。
但“染秋”今天格外心硬,任凭她如何费力,那水流仍是浅浅的只能润湿她的唇。
“不要了!”柔嘉眉毛一皱,赌气地推开他的手。
萧凛看着她着急的快哭了却怎么都喝不到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终于善心大发,将那杯沿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递到她软嫩的唇间。
“真不要?”他晃着盈盈的水波低声诱哄道。
柔嘉偏着头,模样格外倔强,但她实在是热,热到整个人恨不得炸开了一般。
她迷迷糊糊地想,应该也没人会和一个病人计较吧,于是仍是慢慢转过头,用红润的唇瓣去寻着那一丝凉意。
汩汩的温水流下去,好似久旱逢了甘霖,她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但一杯水很快便见了底,柔嘉按着他的手往下倒,也没有了。
“先松开,朕再给你倒一杯。”萧凛好心劝慰道。
可人在病中,脑子里总是不那么清楚,柔嘉总疑心他是故技重施,于是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不要你,我自己来……”她撑着腰,温润的唇顺着那杯沿一点挪过去。
萧凛也不提醒,只是好笑地看着她跟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然而当她一点点滑下来,落到他那扣着杯子的指尖,用细细的白牙轻轻咬住的时候,萧凛却慢慢沉下了嘴角,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大概只是为了发泄方才的怨气,力道并不算大,但那点些微的疼痛却顺着他指尖的神经一起,细细地拉动着他的身上的每一根弦。
那原本想要退后的手轻轻一转却变了道,重新送到了她眼前。
“还喝吗?”他沉沉地问道。
“好渴……”柔嘉点了点头。
萧凛重新倒了杯水,这回倒是完全顺着她的意,大口大口的喂进她嘴里。
她喝的急,不复从前文雅,水流顺着她的下颌流下去,浸的她皮肤有点难受,柔嘉忍不住推开了杯子。
可“染秋”今日格外不体贴,她都难受成这样了,她还不帮她换衣服。
柔嘉委屈地扯了扯领口,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他动作,她胡乱地抓了一把,恰好抓住了他的手,一把按到了她领口:“帮我解开……”
她上面穿的是一件淡青的夹衣,一排小巧的珍珠扣从脖颈顺到腰间,紧紧地裹着。
萧凛拇指一拨,解开了一颗她领口的盘扣,她轻轻喘了口气,呼吸舒畅了许多。
终于解了一点闷,可那手却是停了,柔嘉皱着眉,有些着急:“怎么了……”
“忍一忍。”萧凛住了手,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她说的。
“不行……”柔嘉忍不住讨好地拿脸去蹭他的掌心,她小时候就是这般跟阿娘撒娇的,眼前的人这么狠心,一定是严厉的阿娘吧……
她有些想阿娘了,她好久都没见到她了。好不容易触碰到了阿娘,她撑着背整个人贪恋地挂了上去。
萧凛一手撑在了床侧,才绷住了身形。
但离得太近,原本停下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重新搭了上去。指尖大约是有些急,那珍珠扣被他一扯叮叮当当地滚了出去。
跳了几个来回,一路滚到了帐子的门外,滚到了外面的雪地里,硌得冒着风雪赶来的徐太医停下了步。
“哪来的珍珠?”
他停下了掀帘子的手,俯着身拾了起来,嘴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张德胜一回头看见那粒珍珠,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愣了片刻才侧着身挡住了门,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忽然想到万岁爷最近有些头痛,要不徐太医再回去拿些治头疼的药来?”
徐慎之没听懂他的话,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药箱子:“不必回去拿,臣这里刚好有,不是说柔嘉公主病的不轻吗,还是救人要紧……”
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帐中却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吟,徐慎之愣了一瞬,而后再反应过来那帐子中的女子是谁,登时便惊的头皮发麻冒出了一身冷汗。
徐太医只觉得手中的珍珠烫的几乎握不住,他连忙低下头,语无伦次地开口:“微臣……微臣记错了,箱子里恰好少了这头疼药,这便回去拿。”
说罢,他再也不敢看那影影绰绰的帘子,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这帐子。
第18章 燎原
这场雪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等徐太医磨磨蹭蹭了好半晌再过来的时候,狂风已经停了,四野茫茫一片,只余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山头,疏朗空明,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