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没有用,萧有辞就算真的倒在地上,他也接不到人,萧有辞的身体会穿过他的手臂,跌倒在地上。
他们之间,隔了整整好几千年的时光。
魔心虽然从萧有辞心里拿走了,但他还是留下了些偏执的毛病,一回想到那些往事,就像是陷入梦魇一样,整个人会迅速被那种低沉的情绪覆盖,只剩下一双眼睛,用阴兀的目光冷冷瞅着这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把自己从那种状态中拉出来,低声道:我没事。
萧有辞顿了一下:我去找师兄,这里应该还有不少线索,你再找找吧。
往事对帝天来说,一定是痛苦的,萧有辞也不知道帮他回忆起过去是好是坏,这个选择还是交给帝天自己来做吧。
他转身去了竹屋前,江止宴还坐在竹椅上看功法,他的姿态很放松,明媚阳光落在他身上,清俊的容颜总是让人想起光明磊落之类的词语。
听着就很亮堂。
萧有辞站在旁边不说话,江止宴却注意到了他,放下手里的秘籍,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萧有辞有点不太好,他眼神阴沉地盯着师兄,却又不想说自己怎么了。
怎么说?因为刚才回忆起了一点过去,他又开始患得患失地痛恨自己,觉得自己不该活着了吗?他们给了他那么多,他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江止宴却在眨眼间就明白了萧有辞在想什么,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冲他张开双臂:来,抱。
简单的两个字,一下冲破了萧有辞周身那种阴兀的感觉,他像是被人从水上捞上来的人,新鲜的空气忽然一下就灌入肺腑,他深吸一口气,眼角甚至带上了些许劫后重生的泪意。
两步并做三步,就投入了江止宴的怀中。
江止宴轻轻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摸一只受惊的猫。
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萧有辞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帝天与他的妻子,可能是我父亲使得坏我不明白,师父当年为什么要留下我。
杀了他,也许更干净。
也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江止宴脸色一变,他就知道他师兄脑子里还是浆糊。
他拎着萧有辞的衣襟,让他直起身子。
萧有辞原本是趴跪在他身上的,直起身子后,变成跪在地上了。
他师弟倒是听话,让他跪着就一声不吭跪着,光是看表象,还以为他乖得不得了。
江止宴却低着头,冷声道:我问你,有人欺你辱你,你就顺着他的意思去死吗?
当然不是。
可他
江止宴抬头,眼神带上些许厉色:他生你来这世上,让你做个恶人,你就要做个恶人吗?
萧有辞愣住,他似乎明白师兄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
江止宴道:师父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你问他为何救你,因为师父不信这个邪,修炼之人都有心魔,心魔好似是个不可战胜的东西,它源自你内心,外力无法破除,对你来说,却又无尽的力量,在心魔面前,好像做些什么都是无用的。
萧有辞愣愣看着江止宴。
是了,就是那种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压得透不过气来,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是了无希望的。
萧启天掌握了魔心,就掌握了魔气,他能轻而易举勾起人的心魔,你连心魔都应对不了,如何对付他,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可战胜了?
我们今天面对的事情,就是师父当年第一次与萧启天交锋时面对的事情,他也像你一样,心里有一个疑问,我们面对心魔、魔气,是不是根本没有胜算?
他偏不信这个邪,你不是萧启天留在身边悉心培养的吗?他偏偏要抹去你的记忆,让你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江止宴望着萧有辞的眼睛,认真问道:师弟,你觉得师父现在,是赢还是输?
萧有辞不知如何回答,江止宴又问:萧启天赢了吗?得偿所愿了吗?
萧有辞摇头。
江止宴道:那他就不是不可战胜的,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心魔绊住脚,也许有那么一瞬生出消沉的意念,被自己内心的魔打败了,可路很长,你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当初在乎执拗的东西,也可以放开了。
师弟,这就是师父救你的意义,他不只是为了救你,他是在向世人说明。
若有人欺你辱你,将你往尘土里贬低,你应当跳起来给他一巴掌,让他滚蛋。
若有人指着你的鼻子叫你去死,你应该教会她,什么叫礼貌,什么叫说人话。
而不是他说你不好,你就当真以为自己,他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
他不信这个邪,萧启天要毁了你,他偏不信你会被他毁掉,他原本可以不用死,却愿意将自己的修为倾注给你,只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江止宴垂眸:现在,这件事是什么,你明白了吗?
萧有辞的声音沙哑了,他张了几次嘴,才艰难地将那句话说出来。
他相信我。
信我能挣脱心魔的束缚,能成就我自己。
48. 红尘 他笑笑:嗯。
萧有辞说完, 江止宴良久没有说话,师兄弟二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死寂。
你们两个搁那儿干嘛呢?帝天的声音里带着好奇。
萧有辞这才发现自己还跪在地上, 在萧掌门黑白分明的心里,跪给师兄看,可以,被别人看到,不行。
他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若无其事地看向帝天:没事。
帝天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过来之前,他也在走神, 过来后,才发现两人气氛有些凝重,他实在是有点太喜欢这个姓萧的小子,忍不住就想护着他。
所以才有了刚才一问。
结果这一问, 人家什么也不说,帝天哼了一声,道:这幻境的后山里还有个山洞, 我想着, 那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