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博弈（四）
许明琛闻言突然大笑道，“果然是被杨大人说中了！”
杨清源早就料到宋问严会有此一问，在给许明琛洽谈之时就已经说明了此事。
“杨侯让我转告你，他没兴趣当皇帝。孤家寡人，还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还有一句杨侯的原话，‘那个位置坐着硌屁股……实在不够潇洒。’”
“……”
宋问严愣住了，这算什么？！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有人会嫌弃皇位太硬，坐的不舒服？！
不过，杨清源的履历来看，这至少有七成的概率是真心话。
杨清源的不说在高层，就算是在中下层官员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杨清源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可他只能掌控神都的兵权，却掌控不了群臣之心。
那么，帝位该落谁家？
“杨将军！没什么大事，刚刚抓了一个违反宵禁，当街纵马的。不过是那小子吵着要见杨侯爷，那侯爷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宋问严语气一顿，然后开口道，“但弑君之罪，该如何清算，若是不罚，纲常何在？！”
毕竟夜间出门被巡防营的人给绑了起来，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太光彩。
宋王跟着话音迈入了含元殿之中，这位殿下昨天显然没睡好，眼睛的黑眼圈很明显，但是他的精神却出奇得好。
但不管怎么说，朱瞻坤都是天子，杨清源可以杀一个皇帝，自然也不在乎杀一个皇子。
……
若是平常杨过自然是秉公执法了，违反宵禁，行拘七天，罚款五两。
少顷，殿中的官员越聚越多，庙堂诸公都到。京畿监察御史赵孟华被都察院正程青松指定为殿中监察御史，令百官保持肃静礼仪。
李寻欢只是左佥都御史，而陈进儒是右佥都御史。
钱牧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情，随后站在了右列之首的位置上，不复言。
这让原本还在质疑杨清源政治智慧的众臣恍然大悟。
“驾！”
“宋王殿下？！怎么是你？！”
“殿下不可，殿下，您乃是太宗血脉，若是您不愿意为天子，奈天下苍生何？！”
宋王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太宗之子，怎么可以向臣子行此大礼？！
为了避免陈进儒大喊大叫吵到还没有起床的街坊邻居，李寻欢还贴心地点了他的哑穴。
在接手大理寺前，杨清源日常不参与朝廷的大朝会，十次能请假九次，他的俸禄基本都是被都察院给罚光的。
这事林立言不管是谁做的，也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先把锅甩给杨清源再说。
廷推，代表的是朝中重臣们的选择。就算太皇太后不同意又如何？
那些参与廷推的朝中重臣们、还有神都其他的大臣难道会不闹吗？
……
宋王踏入含元殿之后没有向内走去，反而是在含元殿的门口向着殿中众臣躬身行了一礼。
都察院方阵中监察御史李修正向钱牧谦行礼，随后高声问道：“钱大学士，朝廷廷议推举出的宋王被太皇太后所拒，现吾等该如何行事？”
“小杨将军……”
在殿中一阵议论之后，朱瞻坤一系还是官员站了出来。
等到差不多重要人物都到期了，钱牧谦才从闭目养神之中睁开了双眼，“请宋王殿下至此。”
随即李寻欢身后的两人上前将陈进儒给架住了，强行塞进了一旁的轿子里。
此事宜早不宜迟，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十年不晚？呵呵，那只是自欺欺人罢。如今杨清源的势力便足以一手遮天，那十年之后呢？”
“哼！这偌大神都之中，除了杨清源之外，还有第二人有这个动机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宋王又是躬身一揖，“然，孤德才不足以为天子。特来此向诸位老大人请辞。”
未等赵建丰开口，一声清朗温润的声音便自含元殿外传入殿中。
太恐怖了！当皇帝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是宋王朱瞻埙现在真实的想法。
也不知道这位宋王殿下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负责夜间巡防的杨过突然路过此地，听到了动静，便顺口问了一句。
宋王的话听得殿中众臣纷纷以目示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中众臣再次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含元殿中，昨夜颜太皇太后拒绝同意宋王继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中。
他的为官轨迹天下皆知，从来都不是奔着升官发财去的。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一此人是去向师尊传递重要消息的，那岂不是误事了？！
“你去把人带来吧！”
更重要的一点，北乾梁王府兵分两路，似有南侵之象，这个消息已经在神都之中扩散。
当年的永安十三系的四句誓言犹在耳边。
杨清源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是太好了，宋王都不愿意当皇帝了，其他的大臣再怎么折腾又能泛起什么风浪？！
“杨清源未免做得太过分。竟然敢威胁皇子！？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律法吗？”
内敛低调的宋王府在月光下静静伫立。
说完这一切之后，宋王也不顾部分官员的请求，径直离开了含元殿。
陈进儒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大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寻欢，杨清源的死党。
反驳林立言的是被调入神都的原平山郡太守，现户部郎中赵建丰，他是在众人眼中就是杨清源的嫡系。
面对陈进儒的质问，李寻欢面无表情，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公文。
为首之人，手持长剑，剑锋直指御座之上的天子朱瞻埙。
陈进儒见状先是一怔，随即质问道，“李御史，你带人在本官的府邸门口干什么？！难不成杨清源要暗害朝廷命官吗？！”
他们原太子系的人都商量过了，不管谁上去了，都不能是吴王上位。
一念及此，朱瞻埙立刻装好了衣服，都顾不得收拾形容，便骑上了快马向着杨清源的府邸疾驰而去。
额，好吧，宋王发现，要自己是杨清源，多半也得出手对付自己那个混账哥哥。
“不可！”
“啊？”含元殿中，五百多名官员顿时一片哗然声。
朱瞻埙已经想好了一切，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没能到达杨清源的府邸。
虽然从级别品秩上两人一样，但是大周以右为尊，论起身份来，还是陈进儒高一线。
“即便伱觉得不妥又能如何？！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啊！”
这样的人，你说他醉心权势……属实是离谱了！
而且杨清源是有政治追求的，他追求的不是一世荣华。
但杨清源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大理寺这个冷门单位，而且心思也没有怎么在朝廷之上，除了查案复核修编律法，杨清源更多是在制衡江湖中的各大势力。
待到含元殿安静下来之后，宋王才开口道，“昨日承蒙诸位大人错爱，推举孤为新君，孤王在此先行谢过了。”
“林大人可有证据！？”
原本朱瞻坤一系，曹、李二人派系的官员看着钱牧谦的做派心中疑惑。
但想杀杨清源，这是不现实的。
许明琛的话虽然打击人，但说的都是事实。
这是都察院最新的审查名称，简称“双规”，也叫“两指”，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交代具体的问题。
许明琛想了想再劝道：“谨之，现在杨侯手握兵权，百官能如何？！你又能如何？！如今光靠骂，解决不了问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天被请去喝茶的，不止陈进儒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