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第六百八十八 群情
一个昏君的失德，不代表整个皇室都失去人心。
太祖高皇帝，本淮右布衣，无凭借威柄之嫌；为民除暴，无预窥神器之意。
得国之正，无出其右。
杨清源若是想篡位，别说是追随他的这些人，连中立派都不会有，包括现在跟随他诛杀朱瞻坤的曹雪阳等人，都会反对他。
细数史书之上篡位成功的人，从王莽到曹丕，从司马炎到刘裕，从杨坚到赵匡胤，或是依靠父辈、家族的数代筹谋，或是自身多年的经营的势力。
只有五代十国那样的乱世，方才是兵强马壮，割据一方者，自可称帝。
而杨清源才多大啊！？
从他十五岁科举入仕开始算，到如今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年，其中五年还是在翰林院度过的。
而他真正掌兵的时间也就不到两年，军中众将只是敬其能，服其威罢了。
气势汹汹的众臣跟在新科状元宋问严的身后，穿过大殿来到了含元殿门口，在杨清源身前一丈停了下来。
有宋问严等一众直臣挡在他们身前，即便是有些浑水摸鱼人也是底气十足。
“杨逆”、“贼子”，“逆贼”，百官口中尽是怒骂之声。
有个伟大政治家引述过一句话：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蓝星之上，满清入关，神州陆沉的时候。
看着带着人走出含元殿的杨清源，众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久之后，王华进入含元殿中，他是来接替杨清源完成未完之事的。
杨清源此问，让含元殿中含怒质问的一百多名官员们微微安静，原本如鼎沸的气势也是微微一滞。
必然会遭到群臣激烈的反弹。
杨清源现在搬出孟子的话，就是为了回击申汝墨。
好辩是人的天性之一。
杨清源现在抓捕陈文廷，反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满清以强权，颁布“剃发令”，要求剃发易服。
“没错，必须严惩此贼。”
“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攻破大明宫，诛杀朱瞻坤，这种上下千年都未必能有过的恶性事件。
要解决当前的局面最粗暴的办法就是：
杀！
杨清源当然不会对宋问严动手，这反而是在如他的意，出人意料地一指陈文廷，“此贼为陷害于大学士的帮凶，将其拿下！”
群臣们的大声附和，掀起声浪，在含元殿内回荡。
二来，他起兵的目的，不是为了夺权。
见申汝墨语塞，杨清源开口说道，“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不过是出自一本江湖话本，除了董夫子外，儒门诸先贤从未有这般论调。”
他们是朱瞻坤的亲信，无论是陈进儒还是陈文廷都是原来坚定的太子党，是在朱瞻坤登基之后被提拔上来的。
由他出面自然是上佳之选。
而且，朝堂上有个潜规则——法不责众。
在起兵之前，杨清源就曾对于之后的政治局势进行推演。
在众人的怒骂声中，杨清源静静而立。
随后宋问严上前三步，正视着杨清源，面无惧色，朗声说道：“杨清源，我知你才华横溢，天纵之资，我不及也！但是，弑君之罪，你就算是说破天，也是逃不掉的。现在你手握兵权，众臣不敢追究你的责任。”
而且还不是秘密的暗杀、鸩杀，而是光明正大地攻破皇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剑将其斩杀。
其实和二陈这般想法的人有很多，无论是曹守正还是李宏毅在朝堂上都是一棵参天大树，其下有许多依附于他们的党羽。
即便是大周的官场相对清明，但依旧改变不了这种局面。
对于大部分来说虽然不忿杨清源的行径，但绝对没有非要和杨清源过不去，不惜性命的程度。
当你的刀足够快的时候，人心是会被杀散的，民意是会被杀顺的。
“杨清源，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徒！弑杀君上，你还敢问要什么交代？交出兵权，回府静思己过，听候朝廷发落！！”
虽然宋问严这个说法在政治上很不成熟，但确实是不少人的内心想法。
天子并非高不可攀，在道义上，还是有人可以和天子匹敌的。
都察院正程青松何等风骨？！
他此刻已经看清楚了，杨清源手握兵权，想要惩戒他，不过是痴人说梦。
而王华不同，永安十三年的状元，曾经当过越、扬两州的此时，还是文渊阁学士，通政司使。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选出一个皇帝来。
“杨清源，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天子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来诛杀，更何况起兵谋逆本就是罪不容诛。还有，李大学士和曹尚书何在？！该不会也遭了你的毒手吧！？”
无论是道家的，还是儒家的。
今日，如此激烈，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想自保而已！
钱牧谦开口问道，他是王华座师，而且两人都是越州人士还是乡党。
当然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建极殿学士，未来大学士的候选人之一。
但为了生存，最终不得不剃发易服。
杨清源最终可以靠刀兵和强权，将反对者都杀光。
杀鸡终是儆了猴。
如果不是知道杨清源乃是天下绝顶的高手，现在这群百官说不定已经冲上前，生啖其肉了。
杨清源身上有着翰林院学士的兼任，翰林学士之中虽然对他的弑君之时有异议，但是却不会有人质疑他的才学。
宋问严是传统儒家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也曾得于延益、太宗文皇帝的赏识。这不仅仅是他科举文章作得好，也肯定于他忠直的人品。
在这句话后，官员们的焦点已经从该如何严惩杨清源变成了杨清源弑君到底是不是符合圣人之语。
杨清源不是莽夫，他做事大多时候，都喜欢谋定而后动。
同时，也是为了转移话题。
陈进儒被这句话怼得噤口不言，杨清源不仅自己武功高强，还手握兵权，自己要是有办法杀得了他，何至于在这里上蹿下跳？！
王华不理会拱火的陈进儒，朝着钱牧谦、程青松、朱无视、中山王徐忠寿等大佬一礼。
叛徒，往往比敌人更遭人恨！
所以申汝墨也很急，他为了内阁之位，背叛了恩师，一旦让杨清源掌权，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这不是个例，还有高丽的断发令，东瀛的断发脱刀令，俱是类似。
杨清源看眼前越来越激动，只觉得可以将自己喷死的文官们。心中却愈发地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些人已是黔驴技穷，只剩下这张嘴了。
面对杨清源这个起兵弑君的“佞臣”，他们只能用怒骂来声讨他。
看着杨清源带走了陈文廷，众臣疑惑不解之余还心有戚戚，陈文廷多半是废了，要是杨清源要继续动手怎么办？！
“你要是想要为国锄奸，尽管去便是，老夫又没拦着你。”
但如果嘴炮就能杀人，还有刀剑做什么？！
这些跟着他一起声讨杨清源的人的本质，大部分人不过是浑水摸鱼，而义正词严的陈进儒、陈文廷不过是想借势而已。
“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非黑白，青史自有公论！”
政变是手段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