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隔了几张桌子,邵承昀也就那么与辛榕隔着,只是冲他抬了抬下颌,笑了下。
等到辛榕打了饭,回来和同事坐在一桌,邵承昀已经和几个工友走出了食堂。
不出几分钟,辛榕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是邵承昀发的,就短短一句话。
——辛助今天这么体体面面的,我就不凑上来了。
辛榕看着屏幕,犹豫了下,还是给他回了一条:你还行吗?
邵承昀就回了一个字:行。
别的就没有再说了。邵承昀也只字未提上午自己被砸了肩膀的小事故,他不屑于卖这个惨。
到了下午四点,邵承昀像昨天一样发信息问辛榕能不能让自己去接糖糖。辛榕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就由着他去了。
尽管对于辛榕来说,这就是稀疏平常的一天。做的工作、见到的人,处理的客房投诉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掏出钥匙开门时,听到糖糖在屋内笑得很开心。
邵承昀半蹲在孩子身前,两个人不知道在玩儿什么呢,邵承昀和糖糖说,“刚才说得很好,我们再练一次。”
辛榕有点不明就里地站在门边,看见糖糖突然板起了脸,声音也一本正经的,抬着下巴说,“你再敢推我,我就十倍给你推回来!”
邵承昀笑着鼓励她,“别光说不做,立刻就推,使劲儿。”
辛榕在一旁睁大了眼,看着糖糖伸出手很用力的推了一下邵承昀的一边肩膀。
她一个五岁的小孩,这一掌出去是没可能推得动邵承昀的。但是邵承昀演得很像那么回事,半蹲的脚下还晃了晃。
辛榕当场就笑了,说,“糖糖,在做什么?”
糖糖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身跑来门口,一下抱着辛榕的腿,开开心心地说,“叔叔今天帮我教训秦涛了!还和他说,再敢欺负我就叫警察!”
这个男同学属于熊孩子类型的,平时在班里经常欺负女孩子。辛榕之前为这事找过老师,也找过男生及其父母,但是效果不太好。
现在看糖糖这么高兴的样子,估计是邵承昀出面管用了。
不单是这样,回家以后邵承昀还教她练习对付男生的方法。有时候小孩子未必就有多恶劣,你比他气势狠一点,勇敢回击那么一两次,以后也就相安无事了。
邵承昀也走了过来,先夸了糖糖一句,然后和辛榕说,“给你带了两份外卖,放冰箱里的。”
其实这个事昨天邵承昀就想做的,但他摸不准辛榕的接受度,也就没有冒失。今天接糖糖回家路上经过一间粤菜餐厅,邵承昀想起慧姨跟自己说过辛榕喜欢的食物口味,就进去带了两份菜。
辛榕看着他,没说话。
邵承昀停顿了几秒,然后说,“那我走了。”
这次说完话,他没有像昨天那样马上去开门。
辛榕还是看着他。
外面已经下了整天的雨,到现在还没停。临近七点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
然后辛榕微微勾了下唇角,说,“……外卖都带来了,留下吃饭吧。”
顿了顿,他又说,“接送糖糖的人每次我付他25元,你接送两趟,用晚饭抵给你了。”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听起来像是要和邵承昀划清界限,可是在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这还是邵承昀第一次听辛榕跟自己提到钱这个概念。
——像是某种并不明显却实际喜人的飞跃。
在辛榕以前的认知里,钱多到邵承昀这个程度就只是一堆数字而已,没有具体金额的意义了。
邵承昀给他买过的东西就算是归结到“人傻钱多”的范畴,也轮不上辛榕置喙。所以辛榕从来没和邵承昀说过任何与金钱价值有关的话。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就算邵承昀的身份转变只是暂时的,但他目前这种在食堂里都不怎么好意思和辛助打招呼的身份,似乎也能让辛榕以一种平常的态度和他对话了。
邵承昀先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是想让你节约时间做菜,才买的外卖。”
辛榕不戳穿他,只是说,“那吃是不吃?”
邵承昀立刻点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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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邵承昀做出决定要去豪丽与辛榕同工同酬时,他自己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一顿家常便饭,却能吃得让人如此难忘。
辛榕有过照顾母亲的经历,家事是做惯了的。邵承昀既已买了两个荤菜,有鸡有鱼,他就简单炒了一份时蔬,做了一小锅紫菜蛋花汤。
不出二十分钟,两荤一素一汤在桌上摆好。辛榕还给邵承昀盛了一大碗南瓜蒸饭,是过去他在别墅时两倍的饭量。
邵承昀一看这架势,也笑了,说,“晚上不干活,不用吃这么多。”
辛榕把筷子递给他,淡淡地说,“吃吧,明天不还要干活吗。”
过去的相处中辛榕都偏被动,表达意见的时候少,大都是邵承昀做主。现在到了辛榕家里处处要听辛榕的安排了,邵承昀笑着接了筷子,没再说什么自己吃不吃得下的话。显得矫情。
糖糖让辛榕教得很好,贯彻了食不语的古训,吃饭安安静静的。辛榕把骨头从鸡肉上拆下来,再把肉一块一块放她碗里,她就自己细嚼慢咽地吃。
倒是邵承昀,总是忍不住想和辛榕说话。后来辛榕给他夹了一只鸡腿,问他,“你是不是贴了膏药?”
刚才有几次与邵承昀站得比较近,辛榕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和麝香一类的味道,猜测他是在今天做事时伤着哪儿了。
因为邵承昀去餐厅的时间正值外卖高峰,店里的白斩鸡就剩了半只。刚才连着鸡翅的那只小腿已经让辛榕分给糖糖,现在辛榕又要把唯一的一只鸡腿给他,邵承昀不愿意要,抬筷子挡了一下,说,“你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