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说,“是吧,昀哥也该定下来了。”
然而周朗夜还是没看差的,邵承昀有别的心思。他始终是留了一手,要跟辛榕摊牌的。
生日派对过后,有一晚邵承昀无意地点开了辛榕的朋友圈,发觉背景图不知何时换了。
——换成了一张逆着光的侧影照片。
邵承昀对着这张图愣了下,想起那天早上自己和糖糖一起在后院做气球,后来辛榕也来了。男孩刚起床,头发还有点乱,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也跟着一同蹲下,带着点笑,说,“一起吧。”
照片上邵承昀没露正脸,就是个轮廓而已。不熟悉的人或许分辨不出来照片里的人,但邵承昀很清楚辛榕这样做的用意,是真的放不下了。
此前辛榕从未发布过任何与邵承昀有关的东西。最近的一次朋友圈的更新是半年前去德国时,他用手机拍摄的教堂和古堡。没有人像,没有任何暧昧的信息,只有无数的天空与穹顶。
但是这一次,他直接把邵承昀设成了背景图。
邵承昀不露声色地退出了页面。此后的一个多月里,他还是那个成熟体贴的伴侣,偶尔会觉察到辛榕在自认为他看不到的角度偷拍照片,邵承昀就当看不见,让他拍。
他要等一个最好的契机,在确认辛榕对自己的情感到达那个割舍不下的限度了,然后选择一个看似平常的、让人没有防备时间和他谈。
辛榕这天晚上又拿着一杯鲜榨的果汁敲开了书房的门,邵承昀正好忙完手里的事。
辛榕把冰冰凉凉的杯子推到他跟前,笑着说,“新鲜上市的黄桃,我刚榨的。”
邵承昀还不知道他么,每次端进来一杯果汁,邵承昀基本不怎么喝,最后全是辛榕自己喝了。
“不渴,替我喝了吧。”邵承昀又把杯子递回辛榕手里。
辛榕也没推却,接过杯子坐在了一旁的沙发里。最近几周的晚上,辛榕都会在睡前来书房和邵承昀待一会儿,他的函授课程要结业了,写论文遇到一些问题,邵承昀这种学霸能给指点不少地方。
当然另一方面,辛榕私心里也想多些时间和邵承昀相处,哪怕是多一分钟也好。
邵承昀一手搭在书桌上,椅子转向沙发那边,语气很平常地叫了辛榕的名字,然后说,“结婚协议还剩一个月了,你有什么想法?”
辛榕一下愣住,邵承昀说起这个太突然了,辛榕根本毫无准备。
原本他还在想着中外酒店文化差异的几个论点,现在一下跳转到结婚协议,整个人滞了滞,才慢慢说出一句,“就按照当初讲好的,你觉得时间到了就和我说……”
——然后我会搬走。
最后半句话,辛榕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神情里透出些许不安,抿了抿嘴唇,看着邵承昀。
可是邵承昀的眼神很稳,也看着他,沉声说,“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也很难马上改掉。我暂时没打算让你搬走,你的学业或者工作实习可以再商量。你先住这里,或者如果不喜欢这边,你想住在哪里,房子我买。”
这是不长的一段话,可是信息量很大。
大到辛榕用了缄默的三四分钟,才得以勉强消化。
一开始他都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可是脑中有个冷静地声音在一遍一遍向他重申:邵承昀什么都没有承诺,他只是要继续睡你,直到他腻了为止。
没有提感情,只说是“习惯”;没有提未来,只说“再商量”;没有问过半点辛榕的感受,只是说“房子我买”。
辛榕把这份爱放在心尖上,无时不刻小心呵护着,还不忘提醒自己,爱过就好了别的不要计较。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只用区区两三句话,就把他珍藏起来的都不舍得让谁碰一碰的一份爱意撕得粉碎了。
辛榕在手抖的幅度变得更明显之前,放下了杯子,然后低声问了句,“还有呢?”
他不知道自己想到听什么,也可能他只是想看这一地心碎变成粉齑。
邵承昀眼底几乎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他知道辛榕未必会接受,但这件事不由辛榕说了算,邵承昀会让他点头同意。
皮椅在地板上滑了一段,邵承昀坐得离辛榕更近些,看着他闪动的眼眸,以安抚的语气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意你的,所以不能做一个我们都可能后悔的决定。你问问自己心里,真的想过离开吗?”
邵承昀无疑是谈判的个中高手,他明知道这里面绕的逻辑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辛榕能不能从他这里得到相互平等的关系。
但他事先已在多个场合展示他的尊重了,因而让辛榕掉以轻心,以为他们之间有着对等的感情。现在他只要逼辛榕承认爱,似乎爱了就意味着离开是种背叛,他可以如愿留下这个人,而不必担负任何承诺。
辛榕垂下眼,静了片刻,当他再次看向邵承昀时,声音变冷了,说,“还有一个月,我睡客房吧。”
说完他从沙发里站起来,同时偏过头去暗暗咬了一下自己下唇的内侧。就一下,却咬得极狠,血立刻涌了出来。
辛榕含着那半口咽不下去的血,拉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第45章 给我惯坏了
邵承昀当下没有拦他,也没瞧见他唇间洇开的血,由着辛榕去了客房。
这是自从协议结婚开始之后,他们第一次分房睡觉。邵承昀知道辛榕需要时间,那他就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捋清楚。
辛榕在客房里睁着眼躺了半宿,一点睡意没有,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邵承昀说过的几句话,越想越觉得胸口闷痛,好多情绪拧成一团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是种钝刀割肉的痛法,在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扎着。想得越是明白,扎得就越深,一直缓不过劲来。
第二天清早,辛榕躲着邵承昀,早早地出门去了酒店。
他嘴唇内侧的那处伤还没好,嘴里总有股血腥味,就连说话都疼。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他戴着口罩完成了在豪丽的半天工作,中午回到家后就把自己一直关在客房里。
傍晚临近吃饭了,糖糖上楼来敲门,小声地叫着哥哥。
上午慧姨收拾屋子时已经发现客房的床有人用过,猜到他们昨晚是分房睡的,由于揣摩不准闹得有多严重,也没好上来叫辛榕吃饭。
可是糖糖不知道大人之间的那些事,下午从幼儿园回到家里没见着辛榕,就坚持要上楼找哥哥。慧姨寻思着这个小丫头或许能当上和事佬,也就没有阻拦,让她自己上了楼。
过了几分钟,辛榕单手抱着孩子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