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之前联名上书弹劾他的台谏们,此刻也犹豫了。
若是这一次再未有实证便攻歼宰执,他们的台谏怕也要做到头了。
大庆殿上,此时是一片寂静。
就在众人都不敢开口时,坐在御阶之上的太弟殿下,却开了口:“裴宰执,我知你一向清廉高洁,光明磊落,自不愿被人如此污蔑,今日还算得空,不如便当朝直言,把这些误会直接解开便是。”
“总好过让大家继续议论得好,你说,是不是?”
年轻的太弟殿下笑容自若,但眼眸中的阴霾却并未消散。
裴明昉并不直面君颜,却也并不如何谦卑恭谨,他依旧淡然站在堂下,站在众臣之首。
“既然太弟殿下想一窥究竟,臣自当从命,不过……”裴明昉掷地有声,“不过此事当不得以臣一家之言,实难服众,臣另请当年证人,替臣说清当年旧事。”
他说到这里,看都不看吃惊抬头的太弟殿下,蓦然转身往殿外看去。
殿外,是两个明媚的身影。
一个满头华发,一个头发花白,两位老夫人皆是精神矍铄。
明懿大长公主搀扶这身边的老王妃,一步一步往殿中行来。
她每走一步,身边便有朝臣弯腰行礼,就连安坐在御阶之上的赵衸也仓促起身,遥遥向明懿大长公主行礼:“礼祖母,明懿姑母。”
赵令妧红唇勾起一抹微笑,她先同身边的礼王妃低语几句,然后便来到裴明昉身边,定定站在那。
太弟殿下自不敢让两位长辈站在台下,忙让内侍搬来椅子,让两位落座。
待到稳稳坐下,赵令妧才开口:“既然大家都关系我明懿的家事,那咱们今日就把话说清楚。”
她气势恢宏,无人可挡,眼眸中的坚定,让每个被她扫视的人心中震颤。
赵令妧道:“礼王妃是当年的见证,我此番特地请来,就是为证我儿清白,此事今日言明,往后朝野内外,汴京之中,我不想再听到只言片语,不想再有人非议我家清白。”
“如此,甚好?”
在她背后,赵衸面色铁青,思忖良久,终未多言。
——
似是一夜之间,之前那些低俗难听的流言就都消弭在星夜中。
次日再开张,沈怜雪面前等候的是汹涌而至的食客们。
食客们有的是想念美食已久,有的是慕名而来,总之,即便是团团食肆开张那一日,都未见过如此多的食客。
食肆众人卖力吆喝着,努力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开始按照自己要买的美食排队。
沈怜雪站在店前,看着几乎要延续到两间铺子之外的队伍,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她跟裴明昉的故事,真的有那么动人吗?
沈怜雪正同几个老食客叙话,就听边上有老妇人道:“老板,你是女中豪杰,令人敬佩。”
“面对这样境况,也能独自养育女儿,还把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实在不一般啊。”
“佩服佩服!”
沈怜雪客气道:“您谬赞了。”
另外一个老先生则言:“哪里是谬赞,若设身处地,我一定做不到你这般模样。”
众人瞬间便七嘴八舌,一说起这一桩精妙绝伦的故事,恨不能同每个人都讲一遍。
沈怜雪一开始还在前店,无奈寻她说话之人实在太多,她只得退到后厨。
沈如意今日没到前面去,只在后面乖巧读书。
待母亲回来,她便咧嘴一笑:“娘,才子佳人,破镜重圆,人人都爱听,是不是?”
沈怜雪敲了一下女儿的头,无奈笑道:“大人这故事,编排得简直天衣无缝。”
整个故事,其实都很简单。
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过去九载,当年之事无人可知晓,便无人可以说清。
裴明昉跟沈怜雪商议后的故事,简单到让人吃惊。
不过就是年轻的公子高中状元之后,陪伴老王妃出京修养,在庄子中认识了厨艺精湛,天赋极佳又温柔体贴的沈怜雪,老王妃认为两人是天定良缘,便让裴明昉给赵令妧写了信,赵令妧在知晓老王妃认可沈怜雪后,便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于是,在九年前,两个人是在皇庄正经拜堂成亲的。
成亲之后,老王妃便着急回京,让沈怜雪正式入门裴氏,结果在回京的路上,他们却意外遇到了行刺。
沈怜雪自此失踪,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裴明昉不娶妻不纳妾,就是在寻找她,等待她。
而沈怜雪意外受伤,后又失忆,再突然怀孕,几乎到了最悲惨的境地。但她都顽强挺了过来,在生下女儿后,她含辛茹苦养育女儿,最终领着她来到了汴京生活。
她凭借自己的过人的手艺,开了个煎饼铺席,然后一切的苦难便在此时终结了。
她的煎饼被百姓所喜爱,生意越来越好,而她也跟一直在寻找她的裴明昉重逢。
裴宰执在得知她失忆之后,并未急着相认,反而细致体贴,悉心陪伴,在让沈怜雪母女都接受他后,他才说了实情。
故事到这里,已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并没有那么苦大仇深,也没有那些阴谋诡计,整个故事都是温馨而甜蜜的。故事里有沈怜雪在绝境中的努力挣扎,勇敢生活,自己开创一片天地的奋斗;也有裴明昉数年如一日的等待和寻觅,只除了一点阴差阳错,除了一点不太尽如人意的错过,一切似乎都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