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亲和,犹如在午夜里绽放的昙花,幽静而美丽。
霍茵茵不把沈怜雪和沈如意当外人,对于裴明昉,她也有着很大程度的尊重。
因此,她并未隐瞒,直接同母女两人道:“我如今过得很好。”
她想了想,道:“之前跟他回去时,我还有几日想不开,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我之前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想来你们大约也听说了一些,那些都是真的,原来我对他还是心存幻想的。”
“我救过他的命,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们霍家,他十几年前就死了。以至于他恢复了身份,要把我纳回王府时,我还心存侥幸。”
“我以为,但凡是个心有善念的人,都不会去肆意伤害自己的恩人,因此我一开始并未挣扎,我在王府也很乖顺,从不惹事,但凡被人欺辱,我都自己咬牙忍下来。”
“可上天并未听到我的祈求。”
“我霍家的生意被他搅得一落千丈,我爹我娘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我哥哥没有办法,只领着剩余的族人离开汴京,回了乡下。”
“我的父母死了,我的家也没有了,甚至我的孩子,也在他的漠视下永远地离开了我。”
“曾经的我,心如死灰,我就如同一具死尸,在王府里苟延残喘,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赵衸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也不配当个人,不配拥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可笑的是,那样的我,这可恶的人渣居然是喜欢的。”
越来越多的宠爱,换来的就是其他人越发癫狂的欺凌。
“不,其实他那根本就不是宠爱,他不过是看到一个可以被他肆意摆布的玩具,觉得好玩罢了。”
“我身边的嬷嬷心疼我,偷偷把我放出王府,我就逃到了甜水巷。”
霍茵茵脸上露出一抹开怀的笑容。
“在甜水巷的每一天,都如同上天恩赐给我的,六年了,我第一次感受到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那个小小的厨房,充满了令人心动的烟火气,每当回忆起那几日的幸福日子,我就舍不得死了。”
“凭什么我一件坏事都没做,受苦受难的是我?凭什么赵衸坏事做尽,快活享福的是他?我想不通,也不情愿。”
“从那一日起,我就知道,只有赵衸彻底完了,我的人生才能重回我手中。”
霍茵茵如此说着,看了看身边正关心看着她的沈怜雪和沈如意,对她们豁达一笑:“我已经走出来了,王府的那些人,那些事,再也伤害不了我。”
她如此说着,目光里有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沈怜雪微微松了口气,她同女儿对视一眼,这才道:“那就好,但是兰娘,你要记得,我们永远都在食肆里等你。”
霍茵茵听了这话,她微微闭上眼眸,再睁开时,她眼眸中的坚毅之色越发耀眼。
“若我从未见过光,一直活在王府那个地狱中,或许我还不会如此想要挣脱束缚,这一辈子也就得过且过,”霍茵茵道,“但我已经看到了外面的天,认识了雪姐丽姐九娘子,我看到你们为了生活不断努力,鼓起勇气面对一切,我那时候虽然失去过往记忆,却也知道你们能一步步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
霍茵茵笑着说:“我也想跟你们一样,即便我们身处两地,却也能一般无二地坚定走下去。”
沈如意清脆开口:“一定可以的,兰婶婶,你已经很厉害了!”
霍茵茵看着沈如意笑了,她又说:“原来的我一直是错误的,我一直盼望着赵衸可以心软,可以真正恋慕于我,可以变成我理想中的丈夫,只有他变好,我似乎才能过上好日子。”
“多么愚蠢啊。”
霍茵茵眸子一闪,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果决出现在她眼眸中。
“从你们身上,我学到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做人不能只靠别人的怜悯和施舍,我们要靠自己。”
“我又何必期盼他的回心转意?期盼这么一个人渣重变回人?并且,即便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个人为何又一定是我?”
霍茵茵冷笑出声:“说得难听一点,我期盼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不如自己成为王府中的话事人。”
她握了握沈怜雪的手,目光定定落在裴明昉脸上。
“裴大人,不如我们来合作?”
霍茵茵的重点,最终落到了裴明昉的身上。
她前面的所有话,似乎都是在同沈怜雪和沈如意解释,又亦或者,她只是说给自己听。
她要同过去那个软弱无能,任人欺凌的自己告别,从今日起,从她在甜水巷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是过去的霍茵茵。
在她内心深处,她已然成了兰娘,也只会是兰娘。
霍茵茵看向裴明昉的目光,坚定有力,带着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勇气和坚韧。
她道:“裴大人,你意下如何?”
裴明昉这才抬起眼眸,淡淡看向她。
少倾片刻,他的目光便落到沈怜雪脸上。
他在无声询问她。
霍茵茵是沈怜雪的朋友,是她曾经救过的人,也是女儿所喜欢的长辈。
裴明昉当然偏向同她合作,一起对付靖王赵衸,但他更在乎沈怜雪的看法,要听一下沈怜雪的意见。
沈怜雪的眸子同他微微一碰,随即便转到霍茵茵身上。
“兰娘,你能在王府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孩子吗?”
霍茵茵笑笑,看着沈怜雪和沈如意的时候,她眼眸中只剩下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