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雪是个非常听话的母亲,女儿说什么是什么,这会儿也是点头:“好,等得了空,就去买,咱们还要买厚帐幔,冬日里能暖和不少。”
母女两个絮絮叨叨,总有说不完的话。
沈怜雪给沈如意梳好头,特地选了一朵她新作的兔子花给沈如意系在发间,再配上水红的袄子,衬得小丫头唇红齿白,精致漂亮。
待得两人出门,已经是一刻之后。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余七郎茶坊。
冬日天冷,茶坊里面分外暖和,客人就比以往多,李丽颜忙得团团转,见了沈怜雪,也只是遥遥打个招呼。
沈怜雪叫她一声,她才擦着手过来。
“你们娘俩倒是早,”李丽颜道,“等我会儿?忙完了陪你们一起过去。”
沈怜雪抿了抿嘴,淡笑道:“不用,怕你太忙午饭用不好,给你带了两个红糖馒头,吃吧。”
她篮子里取出还热乎的红糖馒头,递给李丽颜:“也别太辛苦,该歇就歇会。”
茶娘子是个体力活,从早忙到晚,李丽颜又要背着沉重的茶炉茶壶,晚上肩膀都是淤青。
李丽颜看着递到面前的红糖馒头,喉咙里略有些哽咽,但她只是眨了眨眼睛,明媚笑道:“知道了,我这就吃,一会儿你过来咱们吃会儿茶,丽婶给团团买酥油泡螺吃。”
沈如意踮起脚,伸手摸了摸李丽颜的脸:“好呀,丽婶婶对团团最好了!”
李丽颜笑着说她:“小马屁精。”
沈怜雪把红糖馒头送了,就领着女儿先去买面粉。
她这一次订了一倍数量,又约了铺子小厮明日下午送到家去,才缓缓往铁匠铺行去。
当她站在铁匠铺前时,沈怜雪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不再有发抖冒汗的毛病。
那些藏在她身体里的胆怯,都随着昨日的落日而黯然离去。
今日的朝阳,带给她的是无边的勇气与果敢。
以前的沈怜雪已经死了,她似乎重新活过来。
沈怜雪站在铁匠铺门口,扬着嗓音问:“掌柜的,有事要问。”
过来的还是那个高大的铁匠,他硬邦邦道:“直接说要什么。”
沈怜雪形容了一下刘二娘家的那个推车,一般要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架,一边可以放锅灶,一边放食材,上面还要架平锅和案板,底下也要加轱辘。
他简单一说,那大汉就说:“这常做,加木板的给一贯二百钱,耗时六日。不加的一贯钱,耗时四日。”
这价钱可不便宜,若是以前,沈怜雪定舍不得,不过此刻沈怜雪却不觉得那一贯钱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道:“那好,我要订个推车,要木板,也要再加一个上回做过的平锅。”
若是都加在一起,要一贯六百钱,那汉子算了一会儿,还是没算明白。
沈如意忍不住开口:“伯伯,一共是一千六百钱,您给便宜点吧。”
汉子古铜色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却因肤色不那么明显。
他挠了挠额头,然后才说:“那就要七日才能取货,少算你们五十,可以送货上门。”
沈怜雪答应下来,告诉她地址不变,给了他五百五十文当定金,然后便领着沈怜雪往回走。
母女两个刚走到余七郎茶坊前的店铺,就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
人们挤挤挨挨站在一起,有的个子矮瞧不见,此刻竟还踮着脚,努力往里面瞧看。
沈怜雪微微皱起眉头,领着沈如意想要绕过去,直接从另一侧进余七郎茶坊,却不料刚一靠近,就听到一道十分阴森森的嗓音。
“臭娘们,怪不得你要死要活同我和离,”那男人十分阴阳怪气,“原来是瞧中这里野汉子多,能与你偷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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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能听出是个二十几许不到三十的男子,若是正常说话,声音大概也属于清润温文,但他此刻满腔都是阴阳怪气,让一把好听声音也刺耳起来。
沈怜雪紧紧牵着女儿的手,她一听这话,立即便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阵心慌。
她总觉得似要出事。
倒是沈如意,轻轻回握母亲的手,轻声说:“娘,咱们且看看去。”
沈怜雪同女儿快步往前走,她们绕过人群,直接来到余七郎茶坊另一侧。
刚一绕过去,沈如意便看到被泼了一身茶水的李丽颜。
李丽颜低着头站在堂前,半边袖子都湿了,绿色茶汤洒了一身,显得狼狈至极。
在她身边还有两个年轻的茶娘子,而站在她对面的,则是个细瘦高挑的男人。
这男人身上穿着整齐的圆领宽袖襕衫,头上戴着风帽,腰上挂着文具袋,一副书生打扮。
他背对着沈如意,又因高大,让沈如意瞧不见面容,但看他身形头发,大抵能猜到他不及三十。
也算是个年轻人。
沈如意跟母亲站在人群之后,担忧地看向李丽颜。
那男人还骂着:“当年你要死要活要同我和离,放着秀才娘子的名头不要,跑来当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