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自觉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听边上那位年长老夫人突然开了口。
“你手上没有荷包,难道就意味着荷包不是你偷的?就说小囡囡错了?”赵令妧眉头微挑,她突然淡淡笑了,“根据小囡囡的说法,你会偷荷包,是因你同伴弯腰捡碗,吸引了旁人的视线,因此你才有机会。”
“那么现在,你明明只左手有伤,却把两只袖子垂着,是否也是故意而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在事发后把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你自己身上,而那荷包……”
她的目光一转,凤目中的寒光如刀般扎在那两个男人面上。
她定定看向刀疤脸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那荷包,现在反而在你同伴身上吧?”
刀疤脸男人没平凡男人那么淡定,他整个人急得一头一脸的汗,作势就要起身叫嚷。
而平凡男人伸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胳膊。
他扭头看向赵令妧:“这位老夫人,可不能血口喷人,若我们身上都搜不出荷包呢?”
赵令妧面色如常,神态自若,她对李思静点点头:“若在你们处搜不出,那这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就是打扰诸位的赔偿。”
李思静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元宝,啪嗒一声放到桌上。
银元宝明明莹润内敛,并不锋芒毕现,然在阳光与火光之下,在众人焦灼的视线中,它却闪着熠熠光辉,夺人眼目。
贪心,是偷盗者的病根。
不说其他普通食客都动心,那一桌四个汉子的眼睛几乎都要黏在这小小的银元宝上。
白花花的货真价实的银子,就放在那,似乎随意便可拿取。
沈如意即便离得很远,都能看到那个青衫男人咽了咽口水。
她正待探头探脑再瞧清楚,便被一双手揽住了肩膀。
沈如意回过头,就看到赵令妧对她勾起的慈祥微笑。
她的笑容是那么恬静,同她那般精致艳丽的眉眼不同,偏就生出几分祖母般的慈和与怜爱。
那种笑容,把她原本显得年轻耀眼的眉目映衬得略长几分年岁,却多了些许从容和平静。
那是久经岁月之后的宽容。
她牵着沈如意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护在自己的羽翼边,再抬头时,目光复又锐利逼人。
在她这样的目光瞧看之下,那青衣男人似毫不畏惧,他的目光就扎在银元宝上,耳朵里只听到赔偿二字。
他目光一转,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头也不抬道:“这是老夫人亲口所言,为了让你们安心,随意搜身即可,我可不怕。”
“呵,”赵令妧轻声一笑,“好,这是郎君自己所言。”
她转头,看向那巡警,然后便开口道:“这位军爷,可否劳烦你去搜一搜这两位客人的衣裳,看是否藏有赃物,老身先行谢过。”
那个巡警常年在这条巷子巡逻,同刘二娘家很是熟悉,他也想帮刘二娘家这个忙,不想让她们白白赔钱,因此便道:“老夫人这厢有礼,搜查脏污也是巡警之职责,当不得谢。”
他如此说着,快步来到两人身边,避开那青衫男人手上的左臂,在他身上仔仔细细搜查一遍,无果,他抬头看向赵令妧:“老夫人,并无赃物。”
赵令妧平静点头,似乎早有意料。
沈如意却定定看向前方,她心里焦急,额头又出了汗,小胸膛中的心跳噗通作响,在她身边的赵令妧听得一清二楚。
她低下头,看到小姑娘紧张地攥着小拳头,杏圆眼睛炯炯有神,似乎不看到赃物不肯罢休。
这脾气,倒是倔强。
赵令妧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莫慌,且慢慢看,好戏还在后头。”
沈如意听着这温和劝说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竟一下子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也不再仅仅耸着,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边,搜身还在继续。
那巡警正在搜刀疤脸男人的身,他这一次寻找的更为仔细,就连腰带都搜了个遍,可结果依旧是没有。
巡警的脸色也沉重起来,他回过头,有些为难地看向赵令妧:“老夫人,这……还是没有。”
赵令妧还未开口,那刀疤脸男人便急切道:”看到了吧?你们就是冤枉好人,瞧见我们是穷苦人家,就想肆意欺辱,达官显贵就是了不起。”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对身边的同伴使眼色:“没趣,真是没趣,这饭吃得晦气,不吃了。”
他嘀嘀咕咕的,另外三个男人得了他的眼色就要跟着一起走。
却听赵令妧一声“且慢”,似乎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其他的食客们,也被他们的话语诱导,略有些不忿地看向赵令妧等人。
“没有就是没有啊,还拦着不让走算什么。”
“富户就是了不起,被叫声夫人就要上天去,不见多么乐善好施,欺压百姓就这般得心应手。”
跟着起哄的什么人都有,这个小小的脚店里一下又吵闹起来。
但这一次,沈如意却出奇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坚信这个老夫人相信她,或者说,老夫人从她的话中得出了结论,她也相信自己的猜测。
林娘子一看场面要失控,就想到厨房喊刘大郎,就在这时,赵令妧却淡淡一笑:“这银锭诸位还没拿,不过来取一下?”
那青衫男子同刀疤脸男人对视一眼,刀疤脸男人便拍案而起:“好,夫人爽快,我来拿。”
但赵令妧却看着依旧坐着没动的青衫男人道:“但我想让这位郎君取,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