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鲸思量着,突然问:“是谁提出要整理西苑书阁的?”
这个安如素知道,不仅知道,还印象深刻到不需要回忆就能给出答案:“是顾掌教,添新书也是他的意思,我还挺纳闷,他惯爱刁难西苑,怎么会这么好心,做主给西苑书阁添新书……”
安如素说话的同时,岑鲸往后退了几步,扭头看向走廊窗户外面,把视线往西苑书阁所在的方向投去。下一刻,岑鲸瞳孔骤缩,拔腿跑向楼梯。
安如素猝不及防,忙问:“你去哪?”
“书阁失火了!”岑鲸头也不回,边跑边喊:“去书阁救人!”
安如素以为岑鲸两句话都是对她说的,却不知岑鲸说完第二句,藏在暗处的相府暗卫有一半踏着轻功,朝西苑书阁奔去。
岑鲸声音太大,惊动了在二楼课室上课的学生和先生。
“失火?哪失火?”
“好像是书阁。
“哪个苑的书阁?”
“你们快看!是西苑!”
学生们乱作一团,纷纷起身往走廊外头看去,就见西苑书阁的方向,有不详的黑烟正缓缓升起。
岑鲸把混乱抛至身后,下了楼直奔西苑,途径校场时还险些被一正在上骑射课的学生骑马撞到。
这是岑鲸入学以来第二次差点被马撞到,就连不远处的武师傅都无语了,不明白岑鲸这是什么运气。
不过还好,这次不是马匹发疯,而是岑鲸自己往马儿面前撞,骑马的学生及时拉住缰绳,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你疯了吗?!”那学生被吓得不清,也不管岑鲸是谁,张口就骂。
武师傅急忙过来,正要打圆场,岑鲸一把拉住那马的颊革,仰头对马上的学生道:“下来!”
岑鲸这一声,说不上多凶,却让气头上的学生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气焰全无。
“下、下来就下来,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又不是我故意撞你,我才不……诶!!我的马!!!”
骑射课在武师傅面前能偷懒就偷懒的岑鲸抢了那学生的马,不顾书院规矩,骑着马直奔西苑,遇上挡路的学生,她一扯缰绳,直接纵马从人头顶跃了过去。
武师傅看着岑鲸雷厉风行的背影,整个人都傻了,说好的身体差此前没学过骑马,所以骑射课只能坐在马上慢慢散步慢慢适应呢?
你管这叫不会骑马???
第99章 “救人。”
京郊,御农坛。
萧睿率百官至此,在宫廷乐师奏响的庄严声乐中行三跪九叩之礼,祭拜农神。
此后迎神、三献、送神,整个过程繁复隆重,伴随着不同的声乐和舞蹈,直至祭祀结束,萧睿换下祭服,在大臣们的簇拥下,准备亲自下田耕地。
说是亲自耕田,实际会有人给他牵牛扶犁,而他要做的仅仅是拉着犁在前面走,三推三返,就算完成了“亲耕”。
而后还有“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最后再让百官一同下地耕作,进行收尾。
因排场盛大,一个上午根本结束不了,待到下午,也只是萧睿完成了亲耕的三推,坐在观耕台上,看王公大臣们在农夫的指引下进行耕作。
燕兰庭是丞相,自然也要下地参与其中。
至于长公主萧卿颜,她身为女子,本没资格参与祭祀,但在萧睿登基头一年,萧卿颜和岑吞舟关系恶化那段期间,岑吞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目的,说像长公主殿下这般精致华美的女子,确实不适合下田做苦活,弄脏了漂亮的衣裙可怎么好——硬用激将法让萧卿颜主动且强硬地顶替了原先定好的“三公”中的其中一个,打破了女子不得参与祭祀的老规矩,也让“瑞晋长公主位比亲王”的说法被彻底坐实。
因此今年祭祀,萧卿颜和当初一样,不仅参与其中,还是下地五推五返的三位王公之一。
萧睿高坐观耕台,视线扫过田边用襻膊束起广袖,拿着巾布擦拭双手的萧卿颜,然后又落到了田间的燕兰庭身上,眼底翻涌着呼之欲出的憎恶和杀意。
再等片刻,将有“叛军”闯入御农坛,大行杀戮之事,萧卿颜和燕兰庭不会死在那群“叛军”手中,因为那群“叛军”会是燕兰庭与萧卿颜勾结,意图弑君的罪证,随之而来的武家军则会以护驾之名,在混乱中取燕兰庭和萧卿颜的性命。
这两人一死,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回城后他只要拿着“叛军”余孽的供词,便可给二人扣上罪名,将这二人抛尸荒野喂野兽,消他这些年来的心头之恨!
他知道此计冒险,慢慢来或许会更稳妥,就连武阙也因近来形势大好,劝他何不再忍耐一段时间。
他若肯耐下性子,一步步削弱此二人手中的权力,同样能将他们打入深渊,还可在他们死前尽情折磨羞辱他们,看他们绝望悔恨的模样。
然而自从见过岑鲸,他便再也忍耐不下去,甚至比起眼下的计划,他更在意城内的计划能否成功,如果成了,他不会像对待燕兰庭他们一样对待岑鲸的尸首,他要找道士做法,用尽一切手段,叫岑吞舟再也没有借尸还魂投胎为人的可能。
萧睿细细地在脑内重复自己的安排,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能在细节处进行完善和补充。
大约是因为想象中的未来太过快意,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呼吸逐渐急促……
熟悉的麻意爬上小腿与双手,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这一次,他失败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快,嗓子开始发紧,手脚也跟着蜷缩。等反应过来,他已经从高座上跌落,明明能听见曲公公的惊呼,也知道曲公公就在他身旁,可声音落入他耳中,却像是隔了大老远,根本听不清晰。
他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因为怕他咬到舌头,还有人掰开了他紧咬的牙关,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却没有丝毫力道对抗的感觉。
混乱间,他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台下还站在田里,冷眼望着他的燕兰庭,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的萧睿喉间发出剧烈的呜呜声,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听懂他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御农坛外,事先埋伏的“叛军”和武家军被不知何时偷偷回京的虎啸营尽数镇压。
为首的将军手持一柄长横刀,刀刃利落地划开了武阙的喉咙。
……
不管明德楼此刻有多混乱,也不管武师傅眼下有多震撼,岑鲸骑着马来到西苑门口,还未过桥就听到了各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