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烈酒落肚。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顾南烟隐隐发现他的嘴角有些颤抖。
顾南烟抿了抿唇。
远洋出征一事,对于她这个曾经手撕机甲,敢与战舰直面硬刚的人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因此她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以平常心待之。
可她突然发现,一直以来似乎忽略了顾家人的感受。
许是因为王府与顾家的距离太近,随时随地都能回去,回顾家反而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她并没做到当初出嫁时所说,会经常回家看望家人。
再加上每次见到顾家人时,他们都是一副喜笑颜开,和乐融融的样子,便叫她忽略了掩盖在这些笑容背后的忧心忡忡。
面对不停抹泪的大伯母,努力想掩盖情绪的祖母与父亲,以及克制隐忍的祖父与大伯父顾清。
顾南烟喉头酸胀,像是有什么滚烫而炽烈的东西堵在胸口,下一刻就会喷涌而出。
她动了动手指,撩起衣袍双膝弯曲,行了这辈子第一个跪拜大礼。
“南烟不孝,还请长辈们宽心,此行必定胜利归来,不伤分毫,毫发无损的回来见祖父祖母。”
“你们知道的,南烟向来不说大话,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
她郑重承诺,声音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似乎只要她承诺了,就真的能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回来。
“祖父祖母相信你,好孩子快起来吧。”
顾老夫人终于出声了,语气颤抖的携着大伯母去扶顾南烟。
这孩子向来内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孙女如此情绪化的一面。
顾慎抹了把脸,也加入了搀扶队伍,一家人聚拢在一起,气氛温馨的让人不忍心出声打破。
顾南烟索性不回自己座位,让人又搬了张椅子坐在顾老夫人与郭氏中间,用心的吃着二人夹来的菜,硬生生将这场壮行宴变成了阖家欢乐的家宴。
看着顾家和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在座众人莫名艳羡。
被贬了官职,独自坐在宴席末尾的孙叔裕一阵恍惚。
也难怪顾家的孩子都有出息,如此和谐的一家人,对子女的关爱绝不亚于任何人,试问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行差踏错。
孙叔裕灌了杯酒,意图冲散对长子逝去的悲痛。
他夫人悲痛欲绝并未跟着赴宴,本来他也不应该来的,可今日是镇北军水师营的壮行宴,他身为父亲,理应来为儿子送行。
他看向位于他前方,坐在顾云戈身后情绪低迷的次子,心中不由庆幸。
终归还有一子未误入歧途,还成为镇北水师营一员副将,只望他此行保重己身之余,能够立下战功,以弥补他哥哥犯下的罪过。
至于已经伏法的长子……
孙叔裕在一片筹光交错中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他不过几日便苍如老叟的面颊缓缓而落。
只望他来世能够做个健康正直的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愿问心无愧……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