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玉瑛哑了。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理亏。她借周晓芸的裙子做样子还是两年前的事,而那条裙子也正如高敏所说,是周晓芸上大学前穿的,款式的确是旧了。搁在今天来看,就只能算土气了。
冉玉瑛宠爱小儿子,但对高敏也并不歧视。毕竟,家里总共也就两个孩子,还能分出什么轻重来?高敏从小就比其他家的女孩子穿得更好,至少每年都会有一两件新衣服,虽然是冉玉瑛自己做的,可也毕竟是新衣服不是?
冉玉瑛也不是不想把女儿打扮得枝招展,只是家里经济状况就是如此。高敏总体来说也还算是懂事的,不会向家里提太多要求。此时,她是看到高凡赚了一笔钱,才壮起胆子向冉玉瑛要钱的。
高逸平却是转向高凡,严肃地说:“小凡,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现在虽然说是国家的政策放开了,允许一部分人靠勤劳致富,但这是有分寸的。你还年轻,不懂政治,我和你妈妈都是经历过多次运动的,知道政策说变就变。现在允许的事情,说不定过几天就不允许了,所以……嗯,你懂吧?”
冉玉瑛说:“你懂什么,我是借了你晓芸阿姨的裙子做样子的。人家是浦江人,浦江人的衣服还会土气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终于没有“所以”下去,那句“你懂吧”,听起来像是意味深长,实则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两年,思想放开了,人们穿衣的样也多了起来。沧塘是个偏僻县城,接触不到沿海大城市的新风尚,但厂里有一些时髦女工订了诸如《大众电影》之类的杂志,大家从封面和插图上也能看到不少当红时装,审美观念渐渐也就有些跟上潮流了。
“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现在能赚钱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送你一套房子当嫁妆。”高凡笑着说。
很多时候,都是高敏负责看管高凡,还要给高凡做饭。在前身留下的记忆中,高凡吃过无数次的夹生饭或者焦饭,但他就是觉得姐姐做的饭比妈妈做的饭好吃,或许这就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给你,20块钱,够不够?”冉玉瑛抽出两张钞票,递给高敏,没好气地说道。
从心理年龄上说,高敏在他面前只能算是个小妹妹了。但血缘这东西就这么奇怪,高敏揪他的脸,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反而一下子就回忆起了小时候姐弟俩在一起玩耍的点点滴滴。
高敏啼笑皆非:“妈耶,我的亲妈耶,晓芸阿姨穿那条裙子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好不好?20年前的样子,你还跟我说不土气。”
高敏嘻嘻笑着转过头,伸手在高凡脸上揪了一把,说道:“谢谢老弟,等你老姐挣钱了,给你买新衣服。”
他是当厂长的,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对于国家政策,他还真说不上有多深的理解。他经历过许多次运动不假,但这一次,他隐隐觉得与过去不一样了。
作为人之父母,他也是希望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做出一些寻常人做不出的大成绩。高凡用一个配方帮水南的村办企业赚了钱,自己也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这事让高逸平觉得很风光。
他既担心高凡做的事情超越了政策范围,招来麻烦,又担心自己说得太多,打压了高凡的积极性,扼杀了儿子的光辉前途。
左右为难之下,他只能选择一个含糊的说法。
要不,就让儿子先试一试吧。自己多关心一下政策,万一政策有啥变化,自己提前让儿子收手,想来问题也不大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