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叹了口气,问道:“大夫人这是来做什么?”
钟灵伸手点指她的鼻尖,“你不要以为公子来看你一会儿就拽起来了,告诉你,你不过是个魏国人,想在赵公子府里指手划脚的打人,也得看看我这个大夫人同不同意。”
三春摇摇头,笑道:“大夫人谬矣。公子来不来看我,我本就不在乎,此其一,其二我不是魏国人,而是燕国人,其三指手划脚地打人,这本也没错。小莺不过一个姬妾,却敢在我面前高声高语,见到我也不知行礼,小惩大诫也无不可啊。”
钟灵大叫:“你砌词狡辩,明明是你见小莺得宠,才下手伤害她。”
三春轻笑一声,“大夫人这话才说得可不对呢,我见小莺得宠嫉妒,难道大夫人就不嫉妒吗?身为一个姬妾却生下长子,以后她在府中的地位恐怕要和大夫人比肩了。我终归是公子嫌弃之人,早就对夫人构不成威胁,大夫人不该更提防一下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吗?”
钟灵怔了怔,似在深想她所说的话里的可能性。前些日子小莺一从洗衣房出来立刻到她面前忏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求她的原谅,还说以后帮着她除掉三春这个眼中刺,日后府里就是她一人独大,再没人敢于和她争锋了。
她当时信以为真,还听她的主意想办法虐待三春,要在精神上打倒这位据说是公子心上人的二夫人。
小莺的办法很凑效,果然三春再也不敢出门,每日窝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很是乖巧。后来她越发相信小莺,凡事都听她的,所以今天她一向她禀报挨打之事,立刻过来替她出头,想借着这个机会对三春下狠手,最好能把她赶出府。
但是现在,听着三春的话,她越咂摸越觉不是滋味儿。小莺说三春是公子心上人,可这些日子,公子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没在这儿过过夜,说起来倒在小莺那里的时间更多一些。而且若是小莺真的生下长子,恐怕她的地位也要受到威胁了。
三春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钟灵脾气暴躁,却又蠢笨出奇,最要命的是她还自以为聪明,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以为人家是好人。
这么看来,这些日子苛待于她,也未必是她的主意,没准是小莺撺掇的。
小莺自然知道她在季徇心中的地位,这么做无非是想季徇厌弃钟灵,她一人好得独宠。可怜钟灵到现在还没想清楚这节。
她笑道:“公子最讨厌心眼小的女人,这些日子没去大夫人处,多半是大夫人所做之事让公子讨厌了。”
钟灵也不是当真榆木疙瘩,被三春一点,立刻想到前几天季徇警告她的话,“春公主如何,自有本公子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人。”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当时她一心以为是三春搬弄了是非,现在想来似乎是自己被坑了。小莺她说只要虐待三春,就能迎合公子的心意,而结果却只是更让公子讨厌了。
想透这点,钟灵不由气得握紧手,咬牙道:“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害我。”
她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又转过头来,“你也别得意,我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你,公子只是我一个人的。”
三春轻笑:“随你。”反正再过几天她就离开这儿了,他们男男女女的斗成什么样也与她无关。
她转回身回自己屋里,开始收拾东西。其实真要走,需要带的东西实在不多,这里的衣服首饰大都是成亲时赵宫里置办的,还有一些是青给她的陪嫁,他说要像嫁妹妹一样把她嫁出去。可谁想到这个婚姻竟会这么短暂。
想到青,她心里有些难受,早知道季徇会如此,当初她便和青一起走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身心都受伤。
她这一回是偷偷离开,所有东西都不能带,只需收拾出一两件换洗衣服,再拿些钱币盘缠的就行了。
心里暗想,这回就算到了燕国,她也不会见琪,一个人找个僻静所在,安安静静地度过残生,再也不管这些男人的死活。
都收拾好,把包袱藏在床底下,只等明日晚上打开后门,就能逃出去。
可能是因为打了小莺,又骂回了钟灵,西园的人见识到她的厉害之处,都不敢再怠慢。见到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似地,生怕她的巴掌打过来。据说那个挨了她一下的小丫鬟,打得嘴都歪了,因为羞于见人,一直不敢出门。
三春见这些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心中暗自冷笑,仲雪的话还真是说对,人善被人欺,她就是先前太放纵她们,才会被人欺到头顶上。
想到反正也要走了,也懒得找她们麻烦,便安安静静等在屋里。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中午,忽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西园,嘴里喊道:“不好了,出事了,莺姬出事了。”
三春皱皱眉,叫人把她唤过来,“有什么大事这般惊慌失落的?”
丫鬟定了定神,回道:“禀夫人,是莺姬从外边回来,下身都是血,可能孩子没了。”
今天是十五,宫中有饮宴,太后特招大夫人进宫,钟灵便把小莺也带上了。在回来的路上,小莺所乘的马车突然发了疯,在街上横冲直撞。从人好容易制住那匹疯马,有人掀开车帘,发现里面的小莺已经昏过去了。
她被人抬着匆匆送回府来,下身都是血,瞧样子孩子多半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