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门口有位穿着官袍的大人,带着自己的手下找上门来,说是要寻一个尼姑。你看这......”常年来一直老实本分地守着这处庄子,按照主子们的意思行事的庄头,是个并没有和什么达官贵人打过交道的普通老百姓。
于是乎,面对着一个一眼就可从其穿着上,看出他的官职定然不小的年轻朝廷命官,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的庄头,便直接找到了陆绍云这里来。
“客人们已经被你请进门了吧?那我现在就到正堂去,妥善地帮你处理这个问题。”
从庄头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并不习惯处理现下的这种场面的陆绍云,很快便出言做答道:“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个尼姑都是我和霜寒带回来的,因此因那尼姑而惹出的是非,也该由我来解决才是。”
关照过陈家的几位小厮,让他们一定要妥善照顾好三个孩子的陆绍云,即刻便迈开步子,来到了山庄的待客正堂里。
“苏侍郎?”在走进门来看清楚来客究竟是谁的一瞬间,便意外地意识到面前之人正是自己前世的妹夫——苏逸兴——的陆绍云,当真有些意外了。
随后,回想起现在正躺在客房内室里的那位尼姑,可以从那位现年三十有余、面色灰黄的尼姑脸上,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痕迹的陆绍云,当即便猜到了那尼姑的真实身份。
襄阳王的多位侍妾中,曾经有一位既贪恋王府中的富贵生活,同时又耐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进而在王府中与外男偷情的夫人,这个人,陆绍云是听说过的。
因为在偷情的时候被苏逸兴撞破,进而就此失去了“夫人”的地位的那位侍妾,随后被扔到了尼姑庵严加看管起来,并在多年来一直过着艰苦朴素的苦行僧式生活的这件事,陆绍云也是知道的。
因此,联想到那座关着那个红杏出墙的侍妾的尼姑庵,距离这里并不远的事实情况,一时间非常后悔自己居然救下了那样一个人的陆绍云,当即便拿定了立刻将那尼姑交出去的主意。
在几日之前离京办案,随后非常凑巧的于今日回京途中,在那尼姑庵所在小山的山脚下,遭遇了马车发生故障的意外事故的苏逸兴,原本仅仅只是听从李青岚的劝说,打算在马车得以修好之前,暂时在尼姑庵中歇脚的。
可他哪里能料到,就在他拿定,在尼姑庵里暂时歇脚的同时,用上一顿热乎乎的斋饭再行赶路的主意的时候,这些年来每年都从襄阳王府领到大笔的香油钱的尼姑庵的庵主,却告诉了他这么一个消息:这些年来一直被软禁在此的宋氏,于今晨黎明将近之时,带上行囊出逃了。
时至今日依旧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想当年身为一个少年的他,于无意间碰巧撞破那偷情之事,随后便险些遭到那奸夫杀人灭口的遭遇的苏逸兴,闻听当时冷眼旁观,根本就没打算将他救下来的宋氏逃跑的消息后,当即便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好一个贱人,既然你适应不了这种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里还要跟随尼姑庵的一众人干活的生活,那么我便直接取了你的这条贱命,用以帮你赎罪吧!”
原本以为很多年前便已经在最初的几次试图逃跑中,因为遭受到的严酷惩罚而就此消停了下来的宋氏,时至今日应当早就已经断了逃跑的念头的苏逸兴,万万没想到黄土都已经埋到了脖颈的她,现如今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愤怒不已地亲自带着人手,沿着宋氏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追查过来,最终得出“滚下山坡的宋氏应当是被过路人给救走了”的这么个结论的苏逸兴,就这么来到了陈家的温泉别庄,来到了陆绍云的面前。
“陆五公子?”在被老实巴交的庄头引进门来并奉上热茶后,就因为庄头的一句“还望大人稍等片刻,草民这就请,将那尼姑救助回来的陆公子前来同您相谈”,而一直静静地坐在正堂中,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的苏逸兴,当真没想到庄头口中的陆公子,会是陆绍云。
面对着同自己一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的苏逸兴,并不希望自己的善意救人牵扯到襄阳王府的内宅私事中去的陆绍云,很快就言简意赅的讲述了自己如何遇到那尼姑、如何将那尼姑带回来,现下又是如何安置与照顾她的一系列事情。
随后,直接站起身来邀请苏逸兴前去客院里确认一番,他所救回来的人,是不是就正是他在找寻的人的陆绍云,便大步朝前地成为了领路人。
对陆绍云完全不出言向他询问,他为何要寻找那个尼姑的表现感到疑惑,但随后又想到,只要自己能够把人找回来,那么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的苏逸兴,就这么带着李青岚,跟随陆绍云,来到了宋氏暂居的小院。
小院里,在结束了同宋氏的交谈后,就将照看她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庄头十三岁的女儿的夏霜寒,现下正在陈氏兄弟的院子里,监督需要再喝一服汤药巩固一下的弟弟夏朝阳,遵照医嘱行事。
而在夏霜寒离去之前不久,才端着热水盆走进屋子里来的少女,则毫无戒心同时快人快语地将自己刚刚才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有年轻官员带人找上门来寻尼姑的事情,告诉了窝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的宋氏。
“是苏逸兴,肯定是苏逸兴!他现在亲自带着人找我来了。我完了,我完了,一旦被他给抓住,我的日子只会比过去过得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因为少女为她带来的消息而心急如焚地慌乱作一团,骤然从被窝里坐起身来的宋氏,在考虑到凭自己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的情况下,当即便敲定了死马当活马医,姑且把自己刚刚萌生的想法拿出来试一试的主意。
于是乎,带着苏逸兴和李青岚来到了小院里的陆绍云,抬眼间收入眼中的景象便是——打碎了屋子里的瓷茶壶,拿着所有碎片当中最大的一块碎瓷片的宋氏,将庄头的女儿胁迫为人质,牢牢钳制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这女人疯了吧?她以为她抓了陈家的下人,就可以威胁到气势汹汹地前来捉拿她的苏逸兴?庄头的女儿看在苏逸兴眼中,根本连根毛都算不上。”
因为宋氏将碎瓷片卡在少女脖子上的做法,而抽搐着嘴角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陆绍云,心中涌现出的,早上我就不应该搭救她的想法,更加浓厚了。“我现在的情况不就是引狼入室、好心没好报吗?白白地给陈家添乱,我这到底图的是什么啊?”
如同身旁嘴角微抽的陆绍云所料想的那样,根本就不可能把身为家生子的少女的性命放在心上的苏逸兴,在认出站立在门槛边的人,正是自己所要找的宋氏后,当即便勾起唇角摇头讽笑道:“宋氏啊宋氏,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的小命,就可以被拿来当作威胁我的筹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