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贲知晓,在自己父亲面前想要搪塞隐瞒,是行不通的。
索性他就彻底把一直以来的心里话给说开了!
是!
他确实参与了东郡陨石案!
可他只是想要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赐封!
奈何君与父皆不肯……
非要废分封,行郡县!
那王贲就只能自己想点策略办法,重启分封制,以求划封齐地为王!
“父亲,您明明是大秦第一军武重臣,按理说,即便是陛下平时也得让您三分!”
王贲语调忍不住开始抬高道:“可结果呢?结果你却各种小心翼翼,曾经的旧部将领登门拜访,您一个都不敢见!”
“还有任嚣、赵佗那些军侯,他们本该都围绕在父亲您的身边,唯您马首是瞻!”
“就因为您的不作为,才让任嚣、赵佗他们彻底失望,不得不投到国尉屠雎的麾下!”
“父亲,您费尽千辛万苦打下的强赵、悍楚……就是为了在一统之后,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么?”
……
王贲对于自家父亲最大的疑惑便是……
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家父亲为大秦和皇帝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美人?
豪宅?
食邑?
通通都是狗屁!
他们父子打下的可是江山半壁!
除了划地封王!
任何赏赐都毫无意义!
甚至是……羞辱!
“贲儿,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王翦莫名的,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十几岁,整个人的精神气就像是瞬间被掏空了大半。
他原以为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儿孙。
然而。
蓦然回首。
他却发现……
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却渐行渐远。
不对!
不是渐行渐远!
而是南辕北辙,分道扬镳。
“父亲,从您攻楚之时,不得不通过自污名节的方式,频繁向陛下讨要赏赐的时候,我便已经有了强烈的划地封王之念!”
王贲攥紧拳头,道:“最开始攻楚的时候,父亲明明已经跟陛下告诫直言了,楚国非六十万大军不能覆之!”
“可陛下却偏偏任用了李信为三军上将,仅仅统领二十万关中精锐,又让昌平君做战略统筹,后勤规划!”
“果不其然,昌平君反叛,前线二十万关中精锐全军覆没,李信只剩十余余骑逃回……”
“我说句不客气的话,酿成了如此大错,若非父亲你出手力挽狂澜,九州所属,鹿死谁手,真的尚未可知!”
“若无父亲,何来今日之大秦!?”
“若无父亲,陛下的王座又岂能做的那般安稳!?”
“若无父亲……”
……
王贲尚未说完。
王翦便已经面沉似水,就差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了。
事实上。
如果放在平时。
或许王翦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但今日毕竟情况有些不同。
王翦对于自己的儿子,不得不给予十二分的耐心。
他们父子之间,必须得把所有话都给讲清楚!
“父亲,我们是一家人,儿子真的是在为你鸣不平!”
王贲上前一步,道:“父亲你总说破赵、伐楚之胜利,皆是依仗大秦的无敌国力,你并无大功。”
“可这种话,你糊弄糊弄那些文官御史还行……”
“儿子可太清楚统兵六十万,两年之久,还能不露出丝毫破绽,究竟是怎样的恐怖难度!”
“项燕号称大楚的上柱国,项氏一族真不是吃素的……还有屈景昭三家,他们听说陛下要废除分封制,立马都拧成了一股绳,全把家底给豁出来了!”
“若无父亲,我大秦的函谷关,极有可能会被项燕逆势攻破。”
“届时……关中危矣!”
……
王贲说了一堆,只为印证一个道理!
那就是他的父亲,在大秦即将倾覆之时,起到了力挽狂澜,定海神针的作用!
结果战后……
王翦却各种强调伐楚二战之所以能够获胜,都是依靠大秦的无敌国力,他并没有做什么太多奇兵、奇谋。
事实上。
似乎也确实如此。
王翦统兵出征获胜,总是给人一种很轻巧的感觉。
就是普普通通的四平八稳。
在敌国的国力耗不过大秦以后,就只能出奇兵冒险。
尔后。
王翦便会敏锐的抓住对方出奇兵之后所暴露出来的弱点,一战而胜!
整个过程似乎给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不就是耗嘛!
可实际上……
真没有那么简单!
因此。
王贲就会觉得……
自家父亲的过于谦虚,反而使得陛下和那些文臣御史们当真了。
这简直可笑至极!
明明是力挽天倾之功!
最后却轻飘飘的变成了大秦国力无敌……
“综上。”
王贲开始直入正题的道:“父亲,我不明白,您为何就不能开口向陛下讨要划地封王之功?”
“您不开口,压得下面的兄弟所有人都开不了口!”
“父亲,您只知一味的低调,一味的退缩,一味的向陛下妥协!”
“您知道当年跟着我们血战的那些部曲校尉,都有多寒心嘛!”
“他们原本可以获得更多的奖赏,就因为父亲您在上面压着,以至于我们只能另谋他图!”
……
王贲终于说出了所有的实话。
他与国尉屠雎布局东郡陨石案,也并非全都是为了自己划地封王。
军武王家下面那么多的嫡系部曲校尉,万人将,可全都等着呢!
只要王贲被带头划地封王……
那么后续军武王家的旧部自然都可以要求更多的食邑赐地。
再不济。
多捞点钱,也能挣点实在。
他们自然就会不断鼓动王贲往上顶……
而王翦则拼命以身作则往下压。
最终王贲彻底心态失衡,越走越偏。
“你们只能另谋他图……”
王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总共有多少人,都哪些人直接参与了?”
“父亲,这我不能告诉你。”
王贲回绝道:“我只能说,前线的那些兄弟跟着我爬冰卧雪,刀头舔血。”
“无论是破燕之时的千里奔袭燕王喜,亦或者伐魏之时……”
“父亲,您曾亲眼见过魏国大梁的城头究竟有多高!”
“可只要我一句话,下面的兄弟绝无二话,哪怕是校尉军侯,也会带头舍了命的往上冲……”
“尤其有一部分先登精锐,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死里逃生的撤下来向我禀报,强攻大梁根本行不通……说完以后他就在我面前以死谢罪了!”
“父亲,您知道我当时是个什么心情么!?”
“最后我不得已只能决荥口,水淹大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