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的伤愈合得预想中还要快。
他回到皇宫的第三天,伤口结出的痂全部脱落,露出新长的嫩肉。第五天,他恢复日常体能训练。第十天,他在后辈的惊叹声中拉好衣服,挥着手和他们道别。
金属门关上后的一分钟内,休已经将终端里完整的检查报告塞到垃圾箱内,从沙发上跃起,奔向隔壁的训练室。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虫帝陛下更换了休暂居的房间。起居活动的空间更小,但附带一个基础设施齐全的训练室沙袋、拳击台、单双杆和力量器械。考虑到允许他自由活动的区域十分有限,休觉得自己的选择相当英明比起阳光和绿植带来的新鲜空气,他更需要可以发泄精力的途径。
伊斯米尔每天会来看他一次。最长待过两个小时。平均值是二十分钟。菲利特掌握雄虫的行程安排。所以为了不引起怀疑,虫帝陛下只能缩短体术训练的时间,在日程夹缝中挤出时间来见他。
雄虫如此解释,这没关系,他可以理解
个屁。
休哼哧哼哧痛揍着沙袋,汗水从他额头上流下,浸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的金发和黑色背心的前襟后背完全湿透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喷着粗气走到角落,拿起毛巾在脸上一阵乱抹。
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1600。这几个数字让休眉头皱起。检查途中,他收到伊斯米尔的信息。说有急事需要处理,今天就不过来了。当即,休的血压直线上升,吓得医疗虫一阵不安,直到休咬着牙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将血压又压回了正常值。
你不该在上次见面说那些话的不。我没错!休一拳挥出。再说,冷战也太傻逼了吧!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陛下会做的事。
砰的一声,沙袋破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填充物哗啦啦地流出。休扒掉手套,向后耙起湿漉漉的额发,走向不远处的引体向上架。
他将双脚卡在环扣中,脑袋朝下,双脚在上,整个身体吊在架子上,开始向上卷腹。他动作很猛,气势汹汹地仿佛在和不知名的对手比拼,哪怕到了极限,还能再来三十次、三十次、三十次
休,不要感情用事,好吗?昨天同样的时间,黑发雄子看着他,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疲累。
你现在有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我向你保证,当我自己应付不了、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得相信我。伊斯米尔说。
你有事瞒着我。休嘶声道。这个念头仅仅简单掠过,便在他胸口引起一阵烧灼。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米尔。两个人一起面对,而不是自己独自负担。记得吗?他捕捉着雄虫的视线,提醒着很久之前他们定下的约定。
我当然记得伊斯米尔将头靠上他的肩膀,低声道,他们在找你。如果你的行踪泄露出去,我之前的忍耐就全部白费了。
这不仅关乎帝国和克雷夫,还关乎你的安全。我他的陛下长长地叹息,休,你不能再离开我身边。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休紧紧揽住伊斯米尔,咽下了在他脑中萦绕已久的其他几个问题。哪怕那些想法让他在那张简易床上辗转反侧,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见面前的打算。
二十四小时后的现在,休很愤怒。一团火在他的肠胃里搅动,他却不知向谁咆哮、嘶吼。也许伊斯米尔预感到了他的糟糕心情,所以临时放弃了会面。
大部分时间里,休雷诺德虫格健康、情绪稳定。他很抗压,对其他虫的冒犯和伤害毫不在意。可偶尔、极少情况下,休会爆发出一种能够摧毁一切的盛怒。
这次,在日夜困于这小小密室的第十天后,在他的陛下间接直接、有意无意的转移话题和回避见面后,休到达了这个点。
他猛地折起上身,一手抓住大腿旁的金属杆。随着金属的咯吱作响声,腥红的火焰在他的绿眸里越演越烈。
陛下,你还好吗?
雌虫靠近的询问拉回伊斯米尔飘远的思绪。他缓缓眨了眨眼,微微向后仰身,拉开菲利特过分亲密的距离。
抱歉。伊斯米尔放下手中的餐叉,抬手揉了揉额角,联邦代表团已经从他们中央星出发了?比我预想得要早一些。
我们将和谈地定在苏里尔附近的曼其贝拉中立星。联邦很不满意。但掌控主导权的是我们,陛下。我们当然得为自己节省虫力物力。路途奔波的烦恼就交给联邦的年轻虫罢。
伊斯米尔轻笑出声。
菲利特坐下雄虫左手边。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黑发理得很短,眉毛、鬓角和下巴上的毛发修得十分干净。双眉之间那道长期皱眉留下的很深竖痕,使得他哪怕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有几分不悦。
此时此刻,餐桌上点亮着数盏水晶烛台。桌面精心布置过了。一束束鲜红的玫瑰点缀在闪烁着莹亮光华的雕花银器中。
闪烁摇曳的烛火中,黑发雄子垂眸而笑,美得让虫忘了呼吸。菲利特怔怔地望着,直到侍从上菜,才猛地将视线收回。
恰好他的终端发出震动。菲利特抬起手腕,低头浏览消息。
虫帝的贴身侍从芬德利打开今晚的第三瓶酒,倒进两虫面前的高脚杯。
如果让芬德利评价一下这顿晚餐进展情况,他会打四星(最高五星)。
不是他夸张,这两只虫用餐的气氛越来越好了。从最初的静寂全程,到今天的交谈不断以及间或压低的私语。而就连他,也能从传说中冷情无心的亲王脸上看到对年轻帝王的慈爱和关心。
叔侄不和的流言果然只是流言。不管之前两虫再怎么暗里相斗,帝国多事之秋时,还是有血缘羁绊的亲人最可靠啊。
陛下看着有些困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芬德利退下。菲利特眯眼,开口问道。
睡前在星网逛了逛。看到一些和洛奥斯特有关的小道消息。睡得有些晚了。
伊斯米尔目光有些涣散。他端着酒杯,喝的不快但很有规律。主菜上来时,雄虫白皙的脸颊和脖子已覆上了一层薄红。
洛奥斯特嗯
伊斯米尔顿了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夏恩不在了之后,布鲁斯凯很混乱。我本想帮忙,但他们没有奏请,我也不能出兵干涉。结果,就这大半个月,岌岌可危的情形突然就逆转了。
罗伯特洛奥斯特任伯爵多年,身边聚集了很多厉害的下属。他肯派虫参战,这样发展很合逻辑。相信不久我们就可以听到好消息了。
希望如此。
雄虫微继续笑,声音和动作都有些迟缓。红晕蒸腾在他的脸颊眼角,显然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罗伯特确实是只睿智的雄虫。比起尼诺洛奥斯特,我更想他来继任新的洛奥斯特大公。
我和您看法相同。菲利特附和,只可惜他自己放弃了。
虫个有志,这种事无法勉强。伊斯米尔和他碰了碰杯:话说回来,洛奥斯特有罗伯特伯爵,我们帝国也有菲利特亲王。多亏你们,帝国才能维持稳定。
皇叔,这段时间来,和谈一事辛苦您在其中斡旋。请收下我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