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距离京都足足隔了三山五城,还要跨过一条长河。
虽然这一路山明水秀,皆是好景色,可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的。
在一队风尘仆仆,可是身穿大红色喜庆衣上的人群中一顶红色的小角,分外惹眼。
这会儿正在经过第二座山,名唤雨微山。
这山的名字听起来雅致,山间的风景也不遑多让。
这会儿正下着绵绵细雨,打在树叶上听起来声音颇为安逸美好,让人忍不住升起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许是因此让抬轿的轿夫在这一刻也忍不住犯了懒,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后面跟着护送的队伍也因为细雨朦胧了眼睛,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小轿的轿帘被撩起了一条小缝,里面是一个穿着嫁衣头戴凤冠的女娘。
她露出了小半张脸来,隐隐可以看到她白皙精致的下巴,红若菱角的唇瓣以及高挺的鼻骨。
在往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双明媚的眼睛,微弯的长眉似不远处的群山。
轿夫并没有回头,所以错过了这一抹雨中丽色。
可是,他们不注意并不代表没有旁人注意到。
那藏在灌木丛中的山匪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一队的人,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在雨薇山的附近歇了脚。
那红轿里的小娇娘并没有出来,就连吃食也是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婆子从脚下递进去的。
但就是那轿帘微动时的一瞬间,即使美人只是一晃而过,可依然惹眼。
三当家您可瞧好了,您一向眼光高,真的准备将这么个不知面目的小娘子抢回山寨去?
你们懂什么?别看她连轿子都没下,可是爷我什么女人没见过?那身子,那手,看着就不是个丑的!
更何况看见没,这可是喜轿,这小娘子竟然还是个雏儿,便是长得丑了些爷我也不吃亏!
嘿嘿!三当家喜欢那都好说,即便是带回去不喜欢的可不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吗?!
呸!这小娘子是我看上的,你们谁再敢打她的主意,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哎哟喂,三当家这还没成你的女人呢,这就护上了?
不然呢,要不然带上山被你们这群猴急的占尽了便宜,爷我可不就吃亏了吗?
一个个都给我记得管好你们那对爪子,那双招子也不准乱看,否则哪个不规矩的就别怪我给你挖出来!
不敢不敢,三当家,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在轿夫又一次打了一个哈欠后,三当家一挥手,山匪们蜂拥到山下,而立刻团团将一队人马围了起来。
轿边的婆子被吓得踉跄了一下,直接趴倒在地上,泥水溅进了嘴里,和她连呸都不敢呸一口。
就这么混着泥沙直接咽进肚子,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哎呦,老婆子给几位爷磕头了!
您们也看到了,咱这是接新娘子的队伍,人道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是老婆子的孝敬,您们就行个方便吧!
今天下山的人是三当家带队,这会儿三当家狰狞一笑,抬脚便将那婆子踹到了一旁,看了一眼已经被兄弟们用刀架在脖子上的轿夫以及后面护送的队伍。
呸!既然想要娶娇娘,又不愿意自己亲来的孬种也想和小娘子成婚?
老婆子被一脚重又踩进了泥里,也不敢言,但也只是诺诺的磕起了头:
爷您有所不知,我们家少爷打小身子骨就不好,这要让他亲自来迎亲,这是在要他的命啊!
嘿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他不愿意,那这好处只能让爷我来享了!
三当家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朝花轿走去,那婆子连忙惊声尖叫:
求求您了!这姑娘是和我们少爷八字最合的姑娘了,我们少爷还等着她冲喜救命呢!
这样只要您愿意放我们一马,这些嫁妆聘礼您都可尽数带走!
三大家看了一眼,护送的队伍压着的几个满满当当的马车车轴很深,一看里面的东西便不轻。
老婆子看到三当家停下了脚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花轿里传出了一声娇斥:
不可。聘礼你们可以继续带走,可是嫁妆还是我阿爹给我留下来的,谁也不许拿!
哎哟喂,什么是出谷黄莺,今日我可是见着了!小娘子,你也别急,什么聘礼嫁妆的,今日全称作你嫁给我的嫁妆可好?到时候还归你管!
三当家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怕唐突了美人似的,可是朝花轿走去的脚步却丝毫没停,然后站在花轿前大手一撩,将轿帘扯去。
轿帘一去,里面端坐着的美人便暴露在人前。
那婆子也没想到里面的新娘子竟然叫盖头也没有盖,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差点晕过去,颤抖着手指着里面的女子:
天老爷啊!好好要嫁给人家的新娘子,竟然连盖头都不盖!这真是不检点极了!
温笑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本就坐在轿子里面,旁人又轻易见我不着,要是还盖着盖头,这一晃十天半个月的,别说是活人了,谁都受不了啊!
可那老婆子还不依不饶,跌坐在原地,还是口中喃喃自语:
新娘子太不检点了,新娘子太不检点了
可此刻除了老婆子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简直冰为骨,水做肌,玉为神,只端坐在那里,就像是不可高攀的神仙妃子。
有因那眼中的一丝无辜带出了几分青涩的稚气,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三当家有些猥琐的搓了搓手,抬手示意了一下:
把这群没用的软蛋都压到一边跪着,来几个闲着的帮爷把小美人抬到山上去!记着了,别把你们三夫人的嫁妆给忘了!
哈哈,三当家您就瞧好了,兄弟们一定把事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哎,没想到三当家一出来就捡了这么一个大美人,这下子咱们寨子里的兄弟都有眼福了!
不少人酸溜溜的说着,若是这小娘子姿色差这些,他们说不定还能等三当家玩腻了再赏给他们。
可是现在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别说三当家了,估计大当家都宁愿顶着夫人的狮吼功过来瞧两眼,他们这些人可就不用想了!
不过心里酸归酸,该干的活他们一点也没少干,这些轿夫和护送的队伍们本就没有功夫在身,再加上山匪手中都拿着兵器,一个个都怂了吧唧的被赶到了路边,毫无气概的跪了下来。
温笑紧咬着下唇,将自己手中的帕子攥得紧紧的。
这些人带了阿爹的信物来找自己,说要让自己履行多年前的婚约,还说不介意自己现在低微的身份。
她以为自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没想到在这路上竟然又遇到了这么一桩事。
难道,她就像那些人所说的天生不吉吗?
多年以来吃尽了苦的温笑,即使面对再艰难困苦的局面,也都能认认真真的活下去,可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生起了茫然。
纵使她跟着阿爹长大,身边没有娘亲教导,可她依然知道这女子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她本以为自己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可命运将她高高抛起后,又打入泥潭。
温笑低垂的眼睛一语不发,甚至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但三当家并不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女人只不过是取悦他的工具,即便这个工具美艳一点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