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长十分乖觉,早就带着人候在了门口。
“见过公主殿下,一切都已经预备好了,还请殿下和驸马入内歇息,小人这就领路。”
李令薇身子不适,待到侍女们把房间内大部分物件都换成了公主常用的,连熏香也点上了从府里带出来的,就径直进去休息了。
只是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出门在外,她应该要怎么跟谢霁清各住各的?
谢霁清浑然不觉,他在门外叮嘱驿长,殿下身子不适,须得维护好这驿站之内切勿吵闹才是。那驿长连连点头称是,自是下去约束众人。
晚膳自是清淡的,李令薇胃口不好并没有用许多,等乆拾光到谢霁清再次迈步进来的时候,她竟然还有些紧张。
侍女上前拦他,谢霁清有些无辜:
“此处没有为我预备房间。”
说来也是,所有人都默认公主和驸马共住一间,谁能知道他们二人竟然是有言在先的假成婚?侍女为难地朝屏风后看看。
李令薇在里面听得清楚,怎么办,果然是没有单独为他预备的房间,难不成今晚就要同床共枕了吗?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谢霁清已经走了进来,手中卷着一册书,十分自然地半倚在外间榻上开始翻看。看他并没有要再越雷池一步的意思,里面不免也松了口气。
半晌都没有动静,外间灯还亮着,李令薇也没有睡着。
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蹑手蹑脚了两步去看回来悄悄说:“驸马在榻上读书。”
这人,难道要读一夜吗,骑了一天马还不累。
这边她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察觉到什么,外间的烛光倏忽一灭,她心里忽然空跳了一拍。虽然有侍女陪在身边,但她到底是第一次房里有外人,还是个男子,名义上是她的驸马,可是除却一起在外面演戏之外,很难说二人还有什么亲近熟悉的地方。
除了……被他压在墙角的那一回。
清淡的气息仿佛又萦绕在她四周,还有白日里抚慰她的龙胆薄荷的香气。她终于慢慢睡着了,只是睡得极不安稳。
火。
漫天大火又烧在了她四周。
她好像是又去到了南武。在经历了漫长的行程之后,和亲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最初一切都是新奇的,国主苍苏隆重欢迎了她们,声称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来庆贺他迎娶大景公主。有许多窃窃私语她都没有听到,那些人说她过分娇弱,只有一张脸能看,在南武没有任何用处,甚至恐怕不能诞育优秀的后代。
还有苍苏的后宫,充斥着各色美人,她们用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只有那个夷族美人,看她的时候充满了挑衅。
起初苍苏还收敛着些,等到送亲观礼的队伍一走,他就再也没办法隐藏自己的残暴,而她皮肤娇嫩,轻轻一划就是一道触目的红痕,自此常年被衣物遮挡的身躯上遍布着无数伤痕。
这一晚好像又是这样,苍苏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狞笑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她发出阵阵不耐痛呻吟惨呼,可是身边的人早就被苍苏打发远了,没有人能救她,她只能绝望地呼喊,眼泪扑簌簌落下又很快蒸发,痛却依旧。
“救我……”
谢霁清醒了。
他向来觉轻,因此里间这样微弱的一声呼救也让他醒了过来,是殿下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侍女也很快醒来,眼见殿下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却满是汗水,身体还在不安地轻轻扭动,仿佛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口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喊救命。她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声试图唤醒。
“殿下,殿下!殿下醒醒!”
李令薇什么也没有听到,还溺在梦境里,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地死掉。
外间的谢霁清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大步转进屏风里,亲眼见到她一副痛苦不堪无法醒来的模样,吩咐道:“你去找陶姑姑,快些!”
说着用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扶起上身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来了,没事了。”
“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能让她如此痛苦煎熬,心里也跟着疼起来,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心里好好护着,再也不必面对那些种种。
然后怀里的她似乎察觉到安心的怀抱,渐渐也安静下来,没有再意识不明地呼救,只剩下轻轻地啜泣,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陶姑姑很快跟着侍女进来,叫他俩唬了一跳,再细看过去,殿下身上被锦被裹了一圈,心道驸马是个知道轻重的。
李令薇已经安稳了下来,谢霁清见陶姑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重新躺下,再往下的事情就交给她们处理了。
侍女们点亮烛火,伺候李令薇擦洗更衣,不知道出了几身冷汗,连被褥也有些潮湿。她到底还是醒了过来:
“陶姑姑……”
“奴婢在,殿下可是魇着了?”
她还有些恍惚:“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她又回到了从前地狱里的日子,眼下这样平静的夜晚是真实的吗?“
陶姑姑安慰她道:“殿下放心,奴婢们都在,驸马也在,殿下尽管安心歇息。”
对,她有驸马了,她重活了一次,以往那些就都是梦了。
她放心下来,再次沉沉睡去。陶姑姑松了一口气,她被太妃叫来伺候殿下,也存着要尽心侍奉好在殿下身边养老的心思,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她往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谢霁清还在外间没有歇下,陶姑姑过来对他行了一礼:“多谢驸马。”
“姑姑言重了,这也是我分内的事。”
这是他的妻子,他舍弃了仕途也要放在心尖上的人。
“驸马早些歇息吧,殿下身边由我带着人守着就好。”